“可能是雪太大路上不安全吧。”篱柏瞅了眼桌上的信封,上面沾了些水渍,大概是江天逸路上带来的雪,因为屋内温度高而融化,最终留下暗沉的痕迹,“我听说今年北方的雪特别大,袁师伯还抱怨生意少了好多。”
这么解释倒是不无道理,可辛月明的眉头仍旧没有松开的迹象,因为他心底总有点担忧。而那么点担忧渐渐堆积在心头,就像轻微感冒时喉间的於痰,卡在那里上不去也下不来。虽然不影响大事,到底让人心绪难平。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要到新年,雪越积越厚,江天逸减少了出门的次数,这段时间**脆呆在山上,准备陪辛月明过年。知道辛月明心情不好,江湖还特意拖袁青带回来些新奇物件送给辛月明,看得一旁篱柏倒是羡慕的眼冒绿光,差点张口想朝辛月明要。只是江湖在对面虎视眈眈,还有个目光不善的江水寒,他只好呆在角落里一声不吭。
其实在青山上过年,并没有什么好玩的,毕竟屋外全是积雪,连火都点不着,就算能点着,漫山遍野都是易燃物,放烟花爆竹只能是奢望。吃完江天逸特意做的团圆饭,几人**脆呆在江芊芊的外屋围做一团聊天说地。
江天逸与两位师弟许久不见,自然挑些随镖队四处行走时见到的趣闻来说,一时间大家围在一块其乐融融。只是趣闻再多,也有说完的时候,不知何时,只剩下中间柴火噼里啪啦的声响。
江水寒在院子里练剑的时侯顺便劈了不少柴,多余的柴火用不完,被辛月明无聊收做一堆,用来煮开水。水还没有冒热气,火光倒是暗了不少,辛月明折断木柴塞了些进去,小心吹了吹。江水寒就坐在他身边,静静地看着他做这一切,明火印着他的脸庞,显得格外温暖。
“师父,过年不给点压岁钱吗?”
江天逸和江水寒向来不善于说场面话,篱柏又是个不被待见的,辛月明只好率先开口打破僵局。毕竟是压岁钱这种东西,小孩子过年可不就期待着嘛。虽说他们都半大不小,可至少他在家里还算个孩子,去年母亲还给他包了个大的,被他零零散散存下来,后来攒起来全用来给江芊芊买人偶逗趣。
江湖却是被问住了。他从未想过压岁钱的问题,往年守岁都是大家坐在一堆,随便说说话聊聊天。他从没给徒弟们发过压岁钱,而江天逸几个也从没找他要过,甚至可以说,他都不清楚压岁钱是做什么用的。
看江湖这反应,再看看江天逸和江水寒一脸茫然,辛月明扶额无奈。
“师父啊。”
江湖僵笑了两声,悄声问旁边的江天逸,道,“压岁钱,是什么?”
江天逸压低了嗓音,道,“貌似是守岁的时候给家里小孩的钱。”
此时辛月明也悄声问江水寒道,“师父不会,从来都没给过你们压岁钱吧。”
“师父恐怕连压岁钱是什么,都不知道。”江水寒挑了下眉,略显无奈。
听到这话,篱柏都不由用略带怜悯的眼神看向江水寒与江天逸,他本以为师伯也就是平日里偶尔迷糊些,没想到无论什么时候,江湖就没清醒过。
明白过来的江湖清了清喉咙,面上丝毫不见尴尬,“那个,你们都差不多成年了,还整什么小孩子的玩意。”
江水寒无奈一笑,师父不靠谱他都习惯了。来青山之前一直在流浪中对新年都没什么概念,倒也没觉得压岁钱很重要。只是没注意,辛月明又凑了过来,呼吸的声音在耳边简直清晰可闻。听得江水寒全身神经缩起,浑身上下崩成一股弦,脑袋里犹如外面大雪般白茫茫的,一时间什么都顾不上了。
辛月明却丝毫没有察觉到江水寒的异样,小声道,“你怎么都不告诉我。下次,我给你准备压岁钱。”说着,担心江水寒以为他忘记江芊芊,还特意补充了句,“等小师妹醒过来,再给她补上。”
江水寒光听到前半句时便忘了周遭,整颗心像蜷在炉火上不停冒着泡的热水中般全是暖意,伴随着源源不断地气泡一点一点炸开,漫出了久未察觉的幸福感。他既欣喜又难过地想着,以后等辛月明离开青山,还会像现在这样有什么事情都会想着他吗?
在江水寒的心里,总是有种辛月明要离开青山的念头。因为在他看来,辛月明有大哥,有属于自己的家,即便出门在外,除了青山,还是有别的地方可以回,和他们不一样。他们只有青山这个家,再也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
谁知道都这种时候了江湖还非要没事找事,平白无故多句嘴道,“你们都这么大了,等找个老婆生孩子,再找我要压岁钱吧。”
这话江湖说的容易,脑子不动随便一张嘴就完事。可对于江水寒,却像一盆冰水直接从头浇到脚,瞬间没了知觉。
这是他从未想过的未来。
江水寒一直在纠结,纠结自己对辛月明的感情,纠结辛月明会不会察觉继而疏远他,纠结了这纠结了那,却忽视了一个重要的事实。
人总是要成家立业的,而成家,不娶妻生子怎么能算成家?
不知道在哪迷路的神经总算是找回了方向搭对了原来的位置,江水寒只觉得不同于之前的暖意,这次他从骨子里往外不停冒着寒气,瞬间涌上心头,哪怕再靠近温暖的火光,都无法阻止这凛凛寒意的无端蔓延。
他能想到辛月明会离开青山,却无法想象辛月明成家的样子。
他不敢想。
辛月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