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臻将各种意义上用完的菜单放回一旁,说:“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高中的时候去长岛吧……”他顿了顿,继续道,“在长岛吧演出的日子,那里的东西又贵又不好吃,上次你应该也尝过了,我们几个就一直来这里吃。”
“我们几个”大约指的就是乐臻当时的乐队成员了,这像是本能的停顿却让高祺因心揪。
“自从乐队解散了,我也就没来过了。”乐臻环顾了一圈,又说:“这里什么都没变,连店里放的歌曲品味都是这么的一言难尽。”
高祺因听着店里此刻正播放着的《好运来》,默默点了下头。
可乐臻却笑了,这笑在高祺因看向他时已经被收起,可手上却近乎粗暴地拆了消毒碗筷的外包装,发出令人无法平静下来的声音。
他说:“好像店里翻新过了,不过就算这样也都差不多。以前就一直觉得这家店和这条街的风格真是不搭,除了东西是真的好吃。”
菜陆续被端上,铺满了一桌,高祺因扒拉着面前的米饭,突然有些食之无味。
他想到了“物是人非”这个词,大约说的就是如此。
一晃经年,即使原本常顾的小店依旧如初又怎样,演出的乐队散了新的来了旧的,长岛吧的老板也由上一代交接给了下一代,新新旧旧的酒吧在这条霓虹灯弥漫的街上更迭交换。
亲身经历其中的人,早已不是当年。
人又是种很神奇的动物。总是习惯带着怅然回忆过去,更善于用毫无所动的面具在他人面前伪装自己。
他没看清刚才乐臻的笑,不知那是苦涩还是释怀。
可是他想知道,想去了解。
如果早已释怀,那自是最好。
如是戴着伪装,那就让他能在自己面前毫无保留地卸下面具。虽然过去的已无能为力,但自己在他身边,不会再使遗憾重蹈覆辙。
他回过神,再品尝着佳肴,味道倒的确是如乐臻所说的那般好。
等两人吃完,又和空闲下来的辛姨聊了几句,这才往回向长岛吧走去。
进了酒吧没见着许常青,等下了楼才看到他正斜靠在门旁抽烟,看到两人便伸出了手:“门票?”
乐臻猛拍了一下那手,“啪”的一声,就算是门票了。
等进去后,他们还是习惯性站在后面靠墙的位置。
演出已经开始,也不知是因为今天的歌手实力一般或是风格不是很嗨,又或是因为刚才的那顿饭,心不在表演上,所以高祺因也没有太起劲,只是跟着节奏挥了挥手。
而乐臻一如既往地静静观看聆听。
慢慢地,台上节奏渐弱,歌手致谢,退场。灯光全开,观众们排着队从唯一的楼梯通道上楼离开,两人却没有随流,反倒是从门口挤到角落避开人潮。从喧闹嘈杂,到万籁俱寂,不过十分钟的时间。
室内又恢复昏暗,只余舞台上的几盏小灯,堪堪映在两人身上。晌久,乐臻摸出了一包烟,向高祺因示意了一下。
高祺因摇了摇头,他自己不吸烟,哪怕是之前看不见希望压力最大的时候,也没有借烟消愁过,因为吸太多的烟会影响到嗓子,他不会做这般相当于自折翅膀的行为。
乐臻收回手,兀自抽了根出来咬着,却也不点火。
其实乐臻一开始决定去心语心声时也没想过太多,只是想要把一家味道不错,自己以前又常去的店介绍给高祺因而已,提到当年的事也只是顺着话头,他也没神伤太久。
而他也不是不会察言观色的人,自己虽已安之若素,但眼前的人倒像是被戳了心窝意难平,又露出了那副难以观察到的蔫巴巴的样子。
而究其原因是因为自己。
乐臻突然就觉得,那天心里被撩动的感觉再次传来,却又连动带出了更多复杂的情绪,一起堵在心头,发散不去。
有关于音乐的,也有关于人的。
长岛吧下面的live house场地是真的很大。第一次乐臻带他来时,只是从后门绕去了休息室,并没有走到前面的演出场地来,而上次来看演出的时候,所有的空白都被人占领,只觉出了拥挤。
而如今,人烟散去,高祺因才发现,演出过后的场地原来是那么的宽敞。
让人觉得心里也有了分空旷。
高祺因在这片寂静中倏然问道:“老板,看别人表演的时候,你会想上去唱吗?”
乐臻扯出片笑,反问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高祺因说:“因为我会很想。”
凡是音乐人,又怎会不想是自己踏在舞台之上呢。
过了好一会儿,乐臻拿下了那根烟,换成捏着把玩,然后轻轻应了声:“我也会。”
可一场演出岂是嘴皮子一动就能说办就办的,而其背后所需要的投入正是乐臻所没有的,时间,j-i,ng力,以及更重要的是那份放开的心境。
他以为这便是这场交流的结束,谁料高祺因突然冲他喊道:“等我一下!”
喊完了直接一溜烟跑出了门,不知道去哪儿了。
高祺因三步并两步上了楼,看到许常青在吧台悠哉悠哉调着酒,冲上去就抓着人问:“情圣大大!有备用的吉他吗!”
许常青深吸一口气,大约是告诫自己不要太过计较这个称呼,日后再找乐臻算总账,他冷言回道:“有,你要干吗?”
高祺因冲他笑嘻嘻:“接把来用用。”
笑嘻嘻不是好东西,不过许常青也没琢磨出借把吉他能做出什么坏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