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小时候跟那人补过章鱼,方法极简单,他们将一些瓦罐依序用长绳绑再一起,沉入海底,几个时辰后,再将那些罐子拉上来,在那些罐里已经有着一只只被天性诱惑而钻进瓦罐里的章鱼。她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极了这个动物,对方的话语就像是一种无法抗拒的诱惑,他只是讲了几句话,她就自动地走进那编织的话语中无法自拔。他只是利用了她的爱,对他的无法抗拒。
几天之后,彩莲跟那人走了。怀抱着对一个人的亏欠跟对另一个人的爱意,远走他乡。但他们挑错了日子,那天稍早时还是风和日丽,但到了夜晚,竟开始下起泼盆大雨,山路泥泞并不好走。她坐在马车中,对方赶着车,因为错过上一个城镇,因此只能在夜里赶路,对方说再往前一些会有个山洞,他们能在那里暂作休息,但在那之后的记忆,就随着对方的惊呼声跟马儿的嘶鸣声,彩莲只能在倾斜的车厢翻滚,湿滑的雨水混着泥土带着他们一路往下滚动、碰撞、直至失去意识,忘记了痛、忘记了挣扎、忘记了她曾经与他的约定。
再次醒来是被身上的各种痛给痛醒的,像个孩子一样哼哼唧唧的哭。她发现包裹着手脚的布渗着血,脸上也很痛,痛得令她感到委屈。她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间不认识的木屋内,房子里的各种摆设都令她觉得陌生,她感觉害怕,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哭了一阵子,她开始感觉饿了,拉开了身上的薄被,艰难地坐起身。然后她就发现自己有个问题,她的腿似乎难以移动,被绑上枝条固定,但只要她想动,从皮肉内就传递出让人难以忍耐的疼痛。
“好痛。”彩莲委屈地摸着自己的腿。
因着无法移动,她只能将注意力放在身处的环境,这屋内的陈设极为简单,只一张木桌,木桌上有个壶跟几个瓦杯,一条凳子,墙上挂着一把弓与蓑衣。
她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但久得足够让她数起墙上的蚂蚁跟木头的隔条来转移注意力。
然后,她开始听见屋外的窸窣声响,有人来了,彩莲的心提了起来,但那个人一直在门外移动,对方似乎放下了甚么重物,然后是刀砍进皮肉的声音,男人哼叱哼叱的喘气声。
她觉得很害怕,缩进了床内,闭着眼簌簌地发抖着。
然后屋子的门被打开了,她看见隔着门的布帘上出现一个人的身影。那是高大魁武的影子,对方在屋外活动了一下,然后她眼睁睁看着布帘被掀了起来,那个人捧着一碗甚么东西与她对望。
那个人看见她就露出了一个笑,有着一张粗犷的脸,头发短得如同到刺般生长在头上,穿着粗布衫,外头围着一块毛皮,她看着对方的笑脸,觉得好像没那么怕了,他走到桌前将那碗东西放下,对她说:“姑娘妳醒了?”
彩莲有点怯怯地,“叔叔,这是哪?我怎么了?”
对方愣了一下,哈哈的笑了:“怎么喊我叔叔,姑娘妳看着年纪与我相差不远吧?”
“我不是甚么姑娘,我今年才12,叔叔不该喊我姑娘。”
对方的笑意嘎然而止,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妳……叫甚么名字?”
彩莲觉得对方的问话诡异,本能想回答,但话到嘴边,却发现她不记得了,莲,她只记得莲。顿住了之后只剩片段的记忆让她恐惧回笼,我是谁,我为什么在这里,我的家呢?他又是谁,彩莲因此哭了起来。
跟如意说到这里的时候,夜色已深,对方拢着被子靠着床,烛火下显得目光晶亮地看着她,“不继续说吗?”如意问。
“嗯……”她转头看着随侍一旁的灵儿,对方隐密地对她眨眼,“是不是有点晚了,妳应该也累了吧,要不,明天继续跟妳说?”
对方想了想,虽然看著有些失望,但还是点头说好。
彩莲觉得有些尴尬,“其实跟妳说这些也不是甚么好事,怎么就非要听?”
“对不起,彩莲姊,是不是让妳难受了?”
她叹了口气,“倒是还好,都过去的事了。”
“所以……妳那位竹马?”
“璟哥说,他在坡边发现了坏了的车厢,他发现我在里头,但车夫落在离了一段距离的地方,早已气绝身亡。”
吕如意噢了一声,默默地道了歉,“妳一定很难受吧?”
“难受……最难受可能是刚想起这件事,想起他时。我连他的最后一面都没见着,也许我不答应他,他也不会年纪轻轻命丧黄泉,我有时觉得,都是我害他的。”
她拉了她的手:“彩莲姊,这都是命运捉弄,妳别自责。”
“如意,命运捉弄是说给那些坦坦荡荡的人听的,我确实犯了错,我不可能因此推托了这份内疚。”
她因此垂下了眼,“命运若不捉弄,妳又怎会因此失去对方,甚至失去记忆?”彩莲听了拍拍她的手,“别想这些了,妳可是孕妇,得好好休息,不该为此伤神。”
“好……谢谢。”
然后彩莲离开了她的房间,灵儿带她到隔壁的客房,“灵儿,如意看着瘦了许多,她都没按时吃饭?”
“嗯……吃是吃了,但小姐最近吐得厉害,总是吃不进甚么。”
“怎么不让文庭来看看?”彩莲皱着眉。
“小姐不喜……”
“不喜看大夫?”
“……”灵儿迟疑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彩莲叹了叹,“我找机会劝劝她,不能这样下去。”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