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宣央央也没否认,面上疲色愈显,“我多希望这一切都是在做梦,等醒来的时候,他活生生地在我眼前,仍是啃着他怎么也看不明白的道书;一遍又一遍嘴上说着让我不要随意去男弟子居住的地方看他,心里却暗暗喜悦;我故意喊他小师叔,他不甘示弱地顶我一句大小姐;就算知道不合适,也愿意陪着我一起做冒险的事情……”
殷寂言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顶,看着越来越恍惚的人,用非常缓和温柔的声音细语道:“你太累了,休息一下吧,或许等你再次睁眼的时候,一切又会不一样了……”
宣央央的眼皮越来越重,她呢喃般地应了一声,很快睡过去了。殷寂言把她放到卧榻上,替她掖好被子。而后一步一步走到床前站定,一言不发地盯着床上的人。
他等了片刻,仍是不见动静,才开口道:“她暂时不会醒来。不过你既然已经醒了,就不要装睡了吧。”
床上的人眼皮下一动,突然睁开了眼睛,利落锐利的目光毫不掩饰地射出来,稳稳落在殷寂言身上。明明是同一张脸,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殷寂言心中的想法得到确认,却丝毫不觉得松了一口气,甚至有一丝压抑和难过。
玄佾打量了他好一会儿,像是看一种新鲜的事物,嘴角很自然地上弯,语气倒是和缓轻快:“你看上去好像不太高兴,为什么?不想看见我?”
殷寂言摇摇头:“你的出现,相当于昭示了这具身体里另一个意识的湮灭。我自己并没有什么,只是替周墨和躺在那边的女孩子感到惋惜而已。”
殷玄佾稍微有些讶然。他道:“那个人的记忆我有些印象,似乎你跟他没什么关联。”说着,又失笑一声,“我和你,在天域的时候,接触的不算少,虽然你那时没有意识。我以为,至少你会向着我这边。第一次看见你化成人形的样子,也是让我挺意外的。”
殷寂言不以为意:“你活这么久,什么没见过,这世上,还有能使你觉得意外的事情,我该感到自豪吗?”
殷玄佾无所谓地笑了笑,对殷寂言硬邦邦的回话十分宽容,没有丝毫介意,还很不吝啬地夸赞:“你很不错。果真是如我想的一般,优秀且独一无二。”
“你本就该相信你的眼光。”
殷玄佾淡淡笑着,慢慢撑着身子坐起来。
“昨天沈映凉来过,”殷寂言语气肯定,“是她帮你的?”
“嗯?你也认识她?看来你的经历还是挺丰富的。很久之前在斩杀冥域阴司狐的时候,我们有过合作。”玄佾说着,“她用了定魂血珀替我驱除干净体内其他魂魄残留下的意识。我记得那也是冥域的宝物吧。”
明明屋里很温热,殷寂言却恍然觉得吸进肺腔内的空气都带了凉意。“那也就是说,周墨他,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是永远不存于世了。”
“……”
一时之间,全室静默。
“我很抱歉。”殷玄佾最终这样说道。
殷寂言闭了闭眼,单手捂头,晃了晃脑袋:“我第一眼见到周墨时,就发现他跟你长得极其相似,所以我才会给他更多的关注,想要保护他不受伤害。我甚至曾想,要是他不是周墨而是你的话,那就好了。可是真到了这一天,我竟然会替他难过。说起来也真是可笑了。你这句抱歉说给我不合适,应该跟那个女孩说。她叫宣央央,是周墨的……”
“我知道。”殷玄佾半靠在床头,摩挲着手指,“我说过,我对周墨的记忆有些印象,绝大部分都与这个女孩有关。他们很般配,感情很不错的样子。也只能说造化弄人,拆散他们也是不得已,我确是深感遗憾。”
“所以,你这算,是复生了吗?我遇见过苏无相,她打算帮你复活。”
“当然不,怎么可能如此容易呢。”殷玄佾有些痛苦地皱眉,呼吸有些急促,调息了片刻才接道,“魂魄,肉身,心血,三者不可少一。没有肉身,我这副人类身体支持不住多久,最多不超十五日就会溃烂而亡。”
殷寂言想了想,点头道:“普通肉身确实不行,可是符合你要求的身体,要去哪里找呢?”
“苏无相已经替我备好了。”
“是从冥域攫取?可是冥域之中,有谁的肉身能承载你的魂魄?你魂魄带有神格,除非是能与你神级相配,不然还是会像你现在这具身体一样,支撑不了多久。”
殷玄佾意味深长道:“有啊,冥域之中,有一人可与我品级相符。”
“你说……冥域之主?”殷寂言惊讶道,“苏无相只是一个殿主,如何能降伏的了冥主?”
“千年前,冥主闭关之时,截取自身两根肋骨,化出一双男女。男子掌管幽冥殿,女子掌管轮回殿,便是苏无相了。”
“苏无相竟然是冥域之主的化体?”殷寂言睁了睁双眼,有些出乎意料,“所以……”
“所以,她不需要杀冥主,只需要杀了她的同胞就可以了。”
“化体相杀,冥域之主也不理会吗?”
“自然是有动静的,不过那时我已经死了,不知道具体是如何。听沈映凉说,因为这事,苏无相被夺去五感,打下无尽崖下一千五百多年,方才脱离。她是为了我,受了这些苦楚。”说到这,殷玄佾的眼神似乎黯了一些,没之前那般犀利锋芒了。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