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玄大师!”他几步跑到惠玄身边,抬手替他捂住那个溢血的小窟窿,心下慌乱极了。
他和惠玄想来只有山门前的这一面之缘,他却总觉得像见过几年,像亲人离世一般难过。
“大师,大师。你可安好?”
惠玄见自己身旁这人,却笑了出来,想来也不枉自己在这孩子幼时,替他谢陵养过月余。只这孩子好像不记得了,不记得也好。
惠玄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疼未曾断绝,那向外淌着的血也未停下,陆岐捂不住血,也留不住他。
他猛然抓住陆岐的手腕,费力喃道:“清虚妙法,黄泉回头。孩子,你记住了。”
黯影处的谢陵刚刚从浑噩里找回了一点自己,待视线清明,便看着那黑衣人举着匕首,向陆岐和他身前的惠玄靠近。
未及思索,谢陵负手迈步出了竹林,下了几步阶道:“是何人要污了这山门?”
复而眸光一凛,剜向那举刀人。他一席黑褙,在和着他的冷容,这一刻倒显得有些骇人。
陆岐闻声抬眸,眼眶都红了去。正见着那位山人从竹林黯影处出来,眸光凌厉,这模样他是见过的,有日在爹的书房外偷窥,听爹同人交代的事情的时候,他见过这目光,简直如出一辙
陆岐还沉浸在震惊里,而黑衣人也闻得这个声音,看向了来人,见了那人的模样,不禁浑身一激灵。本当是死了的人,却完好地出现在这地,他的眼里除了诧异,还有惊恐。人彘的事,在江湖里传开了,他自然生了恐惧。
但他缓了口气,仍然壮着胆子将匕首方向对准了谢陵。
“山门入夜为何无守门僧人?你若再行两步,竹林千机生变……”说着谢无陵特意踌躇之后,才只迈了半步道,“万箭穿心,犹不为过。”
谢陵看着黑衣人握匕首的手微微颤抖,猜他心下动摇了,遂继续道:“我是何人,你当知道。现在你还可以考虑半步。”
说着谢陵抬了脚,脚尖点地,慢慢落地,落地前,黑衣人折身离去。
谢陵藏在袖下紧攒着袖下一隅的手才放开。而在他身后不远处的黯影里的人,将他这个小动作看得真切,也跟着展了笑颜。
“他,还是他,虚张声势。”
谢陵见人离开,立马软了神色,强装着镇定,但眼里的仓惶模样却早就毫无保留地泄露出来。
他不会武功,硬碰不行,只能智取,方才打幌子,他比谁都紧张,这山门前,根本没有机关,如是那黑衣人不惧生死,恐怕他们今日都会成为那匕首下的亡魂。
他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尽量步履稳健地走到惠玄身边,见他嘴唇翕合,似是在说什么,只是听不真切。本想询问陆岐,却见陆岐一脸惊魂未定,便也作罢。
他将惠玄搭在肩上,让陆岐捂住惠玄伤口,他轻声道:“惠……师兄,你撑住。”
“妙法真人……”这时谢陵才听清惠玄口中的言语,“黄泉…回头…”
“好。”谢陵咬着下唇,咽下心头涌来的苦涩,“我带你去找,真人。”
他带着惠玄按着幼时的记忆,抄着近路往清虚观去,一路静默。
流风辗转林中,听来更似呜咽声。
“师兄,我们要去哪儿啊?”
“去清虚观,看真人。”
“真人好看吗?”
“真人当得四字——姑s,he仙人”
谢陵搭着惠玄走到了往玄观门前的小径,听到了身旁的少年问:“山人,我们要去哪儿啊?”
“去清虚观,看真人。”。
“真人,可是妙法真人?她……不是已经故去了吗?”
谢陵闻声,顿了步子,喃喃道:“原来已经故去了。你如何知晓?”
“幼时,家父同我提了她的故事,那日家父还喝了很多酒,因为故人去了。”
谢陵偏头,看向肩上搭着的这个奄奄一息的人,他撑着一口气,似在等着那不远的情绪玄观,
谢陵心下兀自叹了一声,依旧领着他往观里去了。
“你们师兄弟徒有慧根,却无佛缘。六根未净,皈依不得。”
旧日住持的话语,萦绕耳畔。
谢陵将身上的人慢慢放下,放在观内的女英殿旁的小榻上。他记得原来的妙法真人最爱在此处读笺。
那时春风刚来,百草方绿,观里的小婢才将五色小笺染制好,真人执着湖笔,坐于这方小榻,一壁念着小词半句,一壁落笔于笺上,隔日再将笺置于小木船上,随水流了去。
他与师兄就伏于对着小榻那扇锦屏前,探看锦屏后的那位妙法真人。
“师兄未断的尘缘……”
谢陵苦笑着,不知当如何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