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脾气还是很有趣的,江宁不由轻笑一声,道:“陈公言重了,材料只管用便是,只要能酿出好酒来。”
陈老翁闻言,转头看了他一眼,又回过头去,一边轻轻拍打着曲模,一边岔开话题道:“如今天气还算炎热,对于制曲是很有好处的,能缩短不少时间,你若是忙得很,再过两个月来一次酒坊便是了,那个时候,酒曲也该制好了。”
江宁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第二日,江宁照例去酒楼时,刚进大堂,丁余便冲他挤了挤眼,小声道:“掌柜的,三少爷来了,正在里间喝茶。”
江宁微微一怔,便道了声知道了,转身去了大堂里间。
果然见着沈玄清坐在里面喝茶,这还是他接管就酒楼之后第一次见到沈玄清,两个月不见,他仍旧没有什么变化,江宁走上前去,道:“三少爷今日怎么来了?”
沈玄清笑了笑,放下茶杯,道:“看你将酒楼经营得如此好,我便知当初没有看错人。”
江宁客气道:“三少爷谬赞了。”
沈玄清顿了顿,站起身来,道:“你在这酒楼做事,可还适应?”
江宁点点头,谦虚回道:“还不错,大家做活计都很勤快,并不需要我出什么力气。”
沈玄清闻言,笑了起来:“在我面前不必自谦,酒楼当初是个什么局面,再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你能做到这一步,已经非常好了。”
江宁微微一笑,问道:“不知三少爷帮我查的事情,可有下落了?”
沈玄清道:“确实是有了些许线索,”他说着,从袖袋中取出一个小小的锦囊来,交给江宁道:“这种事情,调查起来确实困难重重,再加之我的能力毕竟有限,能查到的也不多,希望能帮到你的忙。”
江宁接了那个锦囊,道了谢,又有点踟蹰地问道:“另外……”
沈玄清知道他想问什么,便道:“商行伙计昨日传话回来,人已经过了莱州,再过半个多月,就该到沙河关了,你不必担心。”
江宁问的自然是韩致远的消息,听到这话,心中轻松了一口气,他闭了闭眼,对沈玄清拱手道:“多谢三少爷了。”
沈玄清望了他片刻,之后点点头,笑道:“这是我当初答应你的事情,何必如此客气?”
江宁轻声一笑,沈玄清想了想,又试探着问道:“他若是到了沙河关之后,你又作何打算?”
江宁不语,沈玄清见他不答话,心里微微叹息,转开话题道:“其实我此番前来,确实还有一桩事情需要你帮忙。”
江宁道:“三少爷但说无妨。”
沈玄清道:“沈家在崇阳有百亩良田,如今又到了该收租子的时候了,这种事情从前都是我大兄在做,但是不知怎么,他不愿意再接手这个差事了,便推给了我,只是我这边有事情在身,无法走开,想来想去,还是只有你能托付了。”
江宁略一思索,便应了下来。
沈玄清又道:“此番有李掌事与你一同前去,若是有什么不懂的问题,尽可以问他。”他顿了顿,又道:“李掌事在我父亲手下做事已经有许多年了,为人也十分公正,想来不会刁难你的。”
收租时间是在九月份,眼看着时间略显紧迫,过了几日,江宁交代了酒坊和酒楼的一应事宜之后,留了一封书信给师天华,便跟着李掌事一同踏上去往崇阳的路了。
因为运河被封,江宁一行人只能走陆路,往南走了几乎整整一个月,才终于到了崇阳的地界。
人困马乏,到了崇阳城,已是傍晚,寻了一个客栈投宿,休整一晚上,第二日清早,李掌事便来知会江宁,该去收租了。
江宁简单收拾了一下,便与李掌事一同去往沈家的地头收租。
时值九月,正是收获的季节,良田中到处都是农人在忙着收割作物,江宁一行人到了田边,看了看,向田中一位劳作的农人道:“老伯,叨扰了。”
那位农人直起身来,眯着眼望向他们,迟疑道:“你们是……”
江宁道:“我们是沈家的人,过来收今年的租子,老伯能否告知里正家在何处?”
农人打量了他们一会,皱着眉道:“收租子?半个月前不是刚收过?怎么今日又来收了?”
已经收过了?江宁转头与李掌事对视了一眼,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江宁略一思索,向农人道:“我们今年是头一回来,不知你们半个月前是向谁交的租子?”
农人抬头看了看高悬的烈阳,抹了一把汗,道:“是一位姓王的人,”他答了这句之后,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带着点警惕地看着众人,道:“交租的凭条我们大家伙都好好保存着呢,你们莫不是想收两回?”
江宁微微一笑,拱了手,温和道:“老伯多虑,许是我们这里弄错了,不知里正家在何处?”
农人狐疑地看了看他,然后指了一个方向:“喏,往前直行,过了桥,左转第三家,有一颗柿子树的那一户院子。”
江宁抬眼望去,果然在不远处看见了一座桥,遂向老伯道了谢,与李掌事一同过去了。
路上,江宁沉默了一会,开口问道:“李掌事,这租子,一年收几次?”
李弘化眯着眼,看了看远处,回道:“一年收两次,四月收一次,九月收一次,从前都是大少爷派人来的,不知道今年是出了什么岔子。”
江宁微微颔首,也不再多说,几句话间,一行人便到了那里正的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