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反贼!把人留下!”忽然一道大喝从那顶被砍得四分五裂的轿子后头传来,黑衣人循声望去,只见两道高大的身影走出来,借着星光,看清那两人一式一样的服饰,是大户人家家养武士的装扮。
然后,自那两个人身后走出一道颀长的身影,轿帘上被斩断的五彩流苏散落一地,那人就负手立在那些坠落的珠子中间,惯常清冷的星眸平静无波地注视着前方的黑衣人,以及被黑衣人绑缚的她。暗夜中,他的锦绣白衣如此惹人注目,仿佛天地间就只剩这一身白衫,别的通通暗淡无光,不是韩晔,还能是谁?
原本,黑衣人要走,却在瞧见韩晔的时候停了下来,黑衣人头目折身笑道:“晋阳王世子来的正是时候,不需我们费力去找了。”他说完看着百里婧,话却是对韩晔说的:“若想要你的妻子安然无恙,就照我说的做,否则,我们这些‘反贼’可不敢保证会不会在她如花似玉的脸蛋上划个十刀八刀的……”
血腥味久久不散,百里婧的身子便一直在发抖,听罢黑衣人头目的话,她自己先笑了,目光直视着几丈外的韩晔,艰难开口道:“我不是……他的妻子,你们就算杀了我,他也无所谓。”
黑衣人头目缓步走到百里婧身边,哈哈大笑道:“晋阳王世子,你这公主老婆真有意思,都吓得抖成这样了,还想骗我,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是爱极了你么?既然公主如此重情重义,世子难道不应该有所表示么?恩?”说着,他抽刀缓缓横在了百里婧的脖子上,看着韩晔淡笑,行动不言自明。
韩晔立在原地,黑暗中看不出他的眸有什么异常,只听见他淡淡地问:“想让我做什么?”
黑衣人头目赞道:“世子够爽快!这颗药……”说着抛过去一颗药丸,见韩晔接住了,他便笑道:“……世子先吞下去,后面的事好说。”
“世子不要!”韩文韩武异口同声地开口道,紧张地看着韩晔,恨不得上前一把将药丸夺过来。
“果然,与自己的性命相比,妻子的生死根本算不……”黑衣人头目嘲讽道,话音刚落,却见韩晔已经抬起手,平静地将药丸往口中送去,倒使得所有人突然都噤了声。
然而,说时迟那时快,突然“咔嚓”一响,伴随着剧烈的惨叫,原本挟持着百里婧的黑衣人被毫不留情地拧断了手臂,前一刻还浑身发抖的百里婧挣脱出来,持着一把剑以一敌十,原本觉得大事可成的黑衣人纷纷被惹怒,毫不客气地对百里婧下手,金属刀剑碰撞的声音在空空的街巷中格外刺耳。
黑衣人几乎都是高手,且作战经验丰富,而百里婧虽然功夫不错,但所有的比武都仅限于门派师兄妹之间的较量,不具备任何置人于死地的狠辣,周身到处都是破绽,怎么可能敌得过?
韩晔的药丸堪堪停在唇边,只顿了一瞬便飞身掠了过去,将被围困住的百里婧一把拖抱到身后,他身形高大,一手持长剑,一手在背后牵着她的手,将她护得密不透风,飘逸出尘的白衣挡住了百里婧所有的视线,她的后背抵在了冰冷的墙上,手被攥得太紧,有点疼,韩晔的手心还是与从前一样……暖热,他从容不迫地应对眼前的杀戮,全然无惧,百里婧却在韩晔抿紧的唇线和凌厉的剑气中察觉到了他的怒意。
因为她被错认为他的妻子所以怒了?她已经解释过了,她也不需要他救她!
思及此,百里婧大力甩开韩晔的手,忍着鼻端的血腥味,跳到了他的保护之外,与黑衣人缠斗在一处,当着韩晔的面,再一次用长剑划过黑衣人的脖子,她杀了平生的第二个人,双手染满了鲜血,华丽的宫装被喷洒上斑斑驳驳的血迹,黏黏腻腻,怎么都洗不清似的……
明明是值得欢喜的事,她总算能靠自己站在韩晔面前,总算能摆脱他可怜的施舍的保护,可是她的眼泪却怎么都无法抑制地汹涌而出,手里的剑无法再挥出去,站在原地动都动不了,脚下的鲜血,身上的鲜血,到处都是,十六年来安稳无忧的日子由鲜血终结,而她此刻,就站在这血腥的中央,结果了一个活生生的性命。
与敌对抗时最可怕的便是撤了招式,那些黑衣人被杀红了眼睛,专挑百里婧下手,刀剑眼看着便要刺中她的心口,韩晔从斜刺里搂她入怀,堪堪用后背挡住了刺向她的那剑,刀剑入肉的声音很小却异常清晰,一瞬又被黑衣人的惨叫盖过,韩晔即便受了伤,手中的剑却没有失了半分力道。
那黑衣人头目见大势已去,趁着韩文韩武担心韩晔的空挡,飞身掠过墙头遁走了。
“世子,你怎么样?!”韩文韩武未乘胜追击,而是围到了韩晔身边。
韩晔未答,而是看向怀中人,声音冰冷:“为什么不听话?就这么想死?你以为你的武功有多好?!”
韩晔脾气好,从前在鹿台山上,他从未跟师兄弟们红过脸,更加不曾对她生过这么大的气,这种说话的口吻,陌生得像是一个百里婧完全不认识的人。他的手臂牢牢搂着她的腰,没有让她跌倒,也没有让她受一丁点的伤,百里婧透过朦胧的泪眼看着眼前模糊不清的人,强挤出一丝嘲讽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