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仲平捧起茶盏来轻抿一口茶水,淡然道:“首辅大人不信,我也没办法。”
话已至此,两方都颇为尴尬。唐仲平已慢悠悠地喝起茶来,隐隐有了送客之意。唐晓涵此时也眼观鼻,口观心,默然不做一言。水心悠又见那云小狗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叫人既哀其不幸,又怒其不争,不觉骄纵性子一起,站起身来朗声道:“唐掌门,我水心悠现虽在朝廷谋了个一官半职,但说到底还是江湖出身,咱们也不必依着官场的规矩,在这惺惺作态!”
唐仲平闻言,拖着嗓子“哦”了一声,笑道:“水门主这是要照着江湖规矩来了?嗯,快人快语,倒也干脆。唐某愿闻其详。”
水心悠略平复心绪,定声道:“我二人此来唐门,为着两件事。其一,二十年前云政亭虽手段卑劣,但毕竟为朝廷料理了蜀中门派纷斗,功不可没。他虽挫了唐门的锐气,但毕竟没有赶尽杀绝。唐门根深叶茂,家大业大,相信现下早已恢复了实力。所谓唐门与荆州云家、与朝廷的怨仇,不过尔尔,可略过不计。我不管唐门是真的元气大伤也罢,是故作姿态也罢,你们只要保持现状,不与朝廷为敌,不为藩王鹰犬,今上仁厚,自然也不会为难你们。但若你们不忘旧怨,与朝廷作对,行为虎作伥之事,那就休怪雷霆震怒,祸事临门。恐怕这次就没有二十年前那么轻松了。”
“哈哈,水大人好大的口气!”唐仲平不改笑意,亦看不出他脸上悲喜,只淡淡地道:“此为其一,愿闻其二。”
“其二,乃是私事。”水心悠伸手将满腹心事、满脸愁容的云晨潇向前一推,开门见山道:“她叫云晨潇,是云政亭的女儿,也是林清影的女儿。以唐掌门你的岁数,自然不会不识得林清影的大名吧?”
唐仲平眯起双眼,细细将云晨潇打量一番,颔首道:“肃如清风,朗若霁月。当日师父给师妹下此八字考语,谓天下唯清影可当之。如今这小云嘛……呵呵,虽有几分师妹的风采,却……”
“你识得我娘?”云晨潇本来目光涣散,心神不宁,听得唐仲平之言,灵台一闪,双目如电,心脏几乎要跳脱出来,颤声问道:“你识得我娘?”
唐仲平见云晨潇听见“林清影”的名字,顿时神采奕奕,与之前呆若木j-i的状态判若两人,也是暗自一惊,心道:“眉眼上有六七分相似,如今这气度,却是十成十的乃母之风了。”口中答道:“清影是我同门师妹,我自然认得。”
“我娘她,现在何处?她……她……”
云晨潇心中急切,口不择言。水心悠看得着急,只得替她说道:“这就是我说的第二件事。要帮她寻母。”
“要找清影师妹?”唐仲平吃了一惊道:“实不相瞒,我也找了师妹好多年了。可我师妹那执拗性子……她若想见你,便不请自来,她若不想见你,你纵寻遍天涯海角也是枉然。”
云晨潇巴巴得望着唐仲平,那眼神中饱含期待,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泪水,与林清影十分相似的容貌气度,都叫唐仲平难以回绝。唐仲平叹了一口气,娓娓说道:“当年你爹,带着师妹回门,谁成想……事发之后,师父自废武功,把我们一众师兄弟都逐出师门。只有我拼死不走,这双腿却被师父废了。”他说起往事,颇多感伤,顿了顿道:“我们师兄弟资质不高,所以许多高深的武功和配方师父都未传授。几年后,师父驾鹤西去,秘籍又被云政亭夺走,我唐门当真前途未卜。正当我焦灼心烦时,门外却突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自称身怀唐门秘籍。”
云晨潇听到此处,激动道:“那人可是我娘?”
唐仲平摇头道:“我也以为是师妹回来了,便急急去看。却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怀中抱着一个包裹。她一见我,就问道‘你可是唐千秋先生门下二弟子唐仲平?’我见她小小年纪学说大人话,就知道是有人教她,便答应着。她自称是林清影在荆州的贴身侍婢,奉了她家主人之命,来送一件要紧的东西。”
“唐门秘籍?”云、水二人齐声问道。
唐仲平点头道:“不错。我当时一看,不由得吃了一惊,忙问她师妹的去向,她只是摇头不知。我哪里肯信,问得急了,她便支支吾吾地说了句什么‘书卷适中’的……”
云晨潇接口道:“乘化随舒卷,无心任始终?①”
唐仲平闻言大喜,拍着轮椅把手笑道:“原来师妹留的是这句话!亏得我当时绞尽脑汁,也未参透这‘书卷适中’的个中深意!只不过……”唐仲平说着,抬头看了云晨潇一眼,却又不忍开口。
云晨潇此时心也凉了半截,呢喃道:“好一个‘无心’啊!娘亲这是,与爹爹‘无心’,与我亦‘无心’了。”
唐仲平见云晨潇黯然伤神,出口安慰道:“清影师妹一向云淡风轻,特立独行,于世俗间种种不甚在意。她既存了此出世之念,你们便也随缘吧。”
云晨潇不甘心地瞥了他一眼,却突然一道机灵闪过,问道:“你说,当年来送秘籍的,是一个自称我娘侍婢的十五六岁的丫头?你可还记得她长什么样子?可知她姓名籍贯?”
“我……”唐仲平一时语塞,在脑中回忆半晌,方道:“唐门秘籍失而复得,我当时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