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终于肯回来了。”陈生慢慢道。
“嗯,怎么会不回来呢。”李希曼穿着红色的风衣,鲜红,很明艳,像血,像那红琴,让人难忘。声音依然带一点轻佻,一点撒娇味道。
陈生温和地笑了,“我以为,你拿到遗嘱,就不会回来了。”
“怎么会。”李希曼轻轻笑,如那日般坐在他阳台靠椅边,坐在地上,“我怎么会丢下你一个人。”
“好。”陈生把头靠在向后倾斜的椅备上。
李希曼把头靠在他手臂上,美中不足是,没有触感。
陈生一不小心又淌了一滴眼泪。
他笑道,“那天,那段时候,我和你提离婚,我知道你真的难受,很难受,你舍不得我。”
李希曼轻声地应了一声,“不然我不会恨你。”
陈生轻轻地道,“我就是要你恨我,由爱生恨,记忆才会更深刻。我怕你转眼就把我忘了,怕你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只是赊账的便利店关门了。”
李希曼道,“你确实做到了,我恨你了,无论和谁在一起,都再也忘不掉你了。”
陈生道了句抱歉。
李希曼道没关系。
陈生缓缓的合上了眼睛。
醒来是夜里,被敲门声吵醒。
他听见顾望之在门外呼喊、哭泣,而他不打算开门了,他走回卧室,锁上门,用钥匙打开抽屉。
他心中道:真是过分,换什么不行,把他的吗啡换走了,这样他很疼啊。那天他便发现了,药片比原来稍微大一点点,至于到底是什么,总之不是穿肠毒药,最多类似催化剂的东西。
只是让他,死的更快一点的东西。
与他的所作所为比起来,算不上很过分,至少他是那样想的。
他成全李希曼,李希曼也成全了他的选择。
他把瓶中的药吞尽,喝了几口水,坐在墙角吸烟,心中对顾望之稍有抱歉。
门外的哭声越发遥远,趁烟烧着地板之前,陈生用了最后的力气把它按灭。
他多希望敲门的是李希曼,那样……哪怕问阎王借命,也要去开门的。
陈生在死掉的第二天早上被发现,勉强算是死的有尊严吧,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肠子没有流一地,没有像其他的尸体那么恶心。
周老师跟着警察破门而入,顾望之被他死死地捂住眼睛,一路带出去。
虽然没有很恶心,甚至与睡着了没什么差别,可是,周老师知道,陈生一定不希望顾望之看见。
那天晚上,周老师按照陈生说的,把他书房的琴带走,交给顾望之,与此同时,还有一个优盘,一同给了顾望之。周老师也不知道优盘里是什么。或许是那个优盘分散了顾望之的注意力,多少分散了一些,顾望之匆匆忙忙找笔记本电脑插上。
看见里面是视屏。
陈生录下来了,没有录脸,只拍了琴和动作,声音也在:
“为了防止滑音过长,可以先上七徽九……”
“这里跨度较大,为了连贯,如果来不及,可以改用二弦弹……”
顾望之看见的时候,哭声凄厉,响遏行云,像是承受不了一样,带着歇斯底里的绝望。
周老师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周老师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而听见末尾,陈生弹完了,轻轻地讲:
望之,你要记住,大器晚成。
陈生会的几乎都录了,唯独没有录秋风词,周老师以为是太简单的缘故,顾望之也不会知道缘由。没有什么比这更能安慰她了,听完这句,顾望之怔怔地,很久,很久。
数周以后,令周老师与顾望之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由于肝癌的生命周期两年,而陈生在半年之内度过了中期和晚期、末期,法医持有疑惑、对他进行尸检,结果发现,有某种药物a起到催化作用,使其加速死亡。部分在抽屉中发现,而做甜汤的陶瓷砂锅里发现残余。
锁定其遗孀李希曼为嫌疑对象,批捕。
周老师想起陈生最后对自己说的话,才发现,事情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陈生很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才关照了自己。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在她找到李希曼之前,已有一名律师成为李希曼辩护律师。他不知道为什么李希曼会轻易相信一个素未谋面的人,而拒绝自己为她搜集证据、辩护。
平心而论,他不认为李希曼会这样做,他正在担忧与费解中度日,却见事情的转机飞速。
李希曼的嫌疑来的快,去的也快。
据说,是那位律师手中握有证明李希曼无罪的关键证据。至此,周老师尚沉得住气,等待李希曼释放以后,与她详谈。紧接着李希曼的嫌疑解除,是陈生的死因被认定为自杀。
他再也坐不住了,他知道这不可能,这不是真相。
真相在哪里?
他答应过陈生,所以他只能去问李希曼。
“李希曼,请你告诉我,一切的一切。”
“你没有带录音笔吧。”李周曼坐在他面前,一如往日,似乎陈生的死对她影响甚微。她穿着黑色风衣,黑色裤子,天气已经渐渐转暖了。
“没有,录音在法庭上也不能用。”周老师没有说谎。
“好。那我告诉你,你问吧。”
“陈生是自杀?”
“法院说是。”李希曼笑了一下,喝了一口面前的蔓越莓饮料。
“我要事实。”周老师握起了拳头。
“我不知道。”李希曼道,“如果,在死前他自己一个人吞了很多药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