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狱中出来,常轩一路连马都懒得骑,就这么慢慢踱步回来的。这一路上,旁边街市的喧闹和他完全是是两个世界,心里带着落寞和无奈,就这么一步步走回来。要知道先不提各位老爷少爷,就是那孙大管家,不但对常管事有恩,就是对常轩自己,都是有提拔之恩,如今孙大管家就这么去了,他心里自然不是滋味。
走到福运来门前,看看里面依然是生意兴隆,他心里才感到一丝温暖。店里伙计正忙着,并没有注意到自家大掌柜就在门前站着,一个个笑容满面地招待客人,于是常轩就傻傻在站在那里呆看了许久。
站了半响,他终于想着要回家去了,结果一转身却没提防身后一个人迎面大步走来,就这么和人家撞了个正着。
常轩身子壮实,这一撞间,他倒是没什么事,那个人却是差点摔倒在地上。常轩一下子回过神来,赶紧就要伸手去扶,谁知道那个人身后的侍从却早已将那人扶起,另外还有两个侍从上前呵斥常轩。
常轩定眼看去,只见自己撞倒的那人不到四十岁的年纪,身上穿的袍子是上京城里都少见的上好料子,又见人家带着侍从,知道不是好惹的,赶紧抱拳作揖。
那中年人好不容易站起来,早有人给他扑打了身上的灰,他自己又整了整头发,这才向常轩这边看过来。
谁知道他看了常轩,却一下子凝起了眉,对着常轩好一番打量。
常轩以为人家心里有气,想着今日本来是自己的不对,只好再次含笑道歉,又说以后再到这福运来买布买衣,以后一定给打一个大折扣。此时店里有客人也发现了门口的事,都纷纷出来看热闹,而店中伙计自然也认出门口是自家大老板,都赶紧端茶递水搬来了椅子。
那中年人却仿佛根本没听到常轩的赔礼之声,他只是对着常轩看了好久,看到后来眼中仿佛带了点水光,最后终于嘴巴颤了下,带着压抑的激动问道:“你是福运来的大掌柜?”
常轩心里很是无奈,想着今日才知道了孙大管家的死讯,如今又遇到这样的事,真真是祸不单行,当下只好抱拳勉强笑着点头。
那中年人见了,竟然颤着声音追问说:“你,你姓常?你爹也姓常?”
我若是姓常,我爹自然姓常,常轩如是想,当下叹了口气,点头道:“这位官人,我爹和我都是姓常。”
中年人闻此,忍不住上前一步,紧抓住常轩的袖子:“你是常腾的儿子!”
常腾,这是常管事的名字。
常轩一听这个,颇为诧异,自己爹爹的名字,此人怎么知道?他心间一动,想起派陈管事前去人牙处发生的事,再看看左右的侍卫,顿时明白过来,难不成此人就是南方程记布庄的大掌柜,也就是新科状元之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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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庵中的阿福正经历着来到庵中后最为忙乱的时刻——柳儿要生了。
自从柳儿进了庵中后,她一时情绪低落,后来二少奶奶去了,对她的打击也很大,她如今已是瘦得皮包骨头。偏偏这日上台阶时踩到了青苔还摔了一脚,于是这一下子便羊水破了。
幸好庵中的众女子都是生过孩子的,一看这形势不对,马上将她扶进屋子,又匆忙跑到庵门前敲着要他们找稳婆,弄热水。
可是那些官差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然不敢擅自做主,说得请示一下。阿福看着柳儿苍白虚弱的小脸,当下就急了,用这辈子最大的声音怒问道:“你们的柯头领呢,他人呢?”
这群官差们见惯了庵里女人低眉顺眼的样子,忽然见这小娘子气急败坏地冲着自己吼,当下都是一愣,后来终于其中一个反应过来,忙说这就去找柯头领。
柳儿那边身下流着血,无力地紧锁着眉头呻吟,大夫人和二夫人还有孙大管家娘子都围着她,孙大管家娘子还在一旁喊着让她不要叫,省着点力气。
这时候大夫人见阿福匆忙又跑回来,把阿福拉到一旁焦急地问稳婆什么时候能到,说如今庵里连点热水都没有,而这柳儿又看着身子如此虚弱,怕是事情不妙。
阿福听着这个,心里一沉,望着门外,她只希望那些官差能尽快找到他们的头领。
可是时间就这么过去了,太阳逐渐西去,柳儿的气息也越来越虚弱,那个柯头领依然没有来。
孙大管家娘子终于熬不住了,跑到大门前,拉了那些官差的衣袖哀求,求他们给弄些热水和吃食来。这些官差早已派人找柯头领,见他一直不来,当下只好擅作主张帮着去弄了。
等到西边天上全都染成了红色的时候,柳儿已经几乎没有了任何力气。她的额头上粘着被汗水打湿的发丝,睁着无神的大眼,用已经干裂的唇断断续续地叫着阿福的名字。
阿福忍着泪水凑过去,柳儿却用尽了力气紧抓住阿福的手,挣扎着想要说什么,可是她没有力气了,她毫无血色的唇动了几下,发不出任何声音。
大夫人叹了口气,柳儿怕是真得不行了。
此时孙大管家娘子坐在一旁看着这一切,也忍不住抹了一把眼泪。柳儿虽然只是一个妾,可肚子里怀的也是她孙家的种,没想到如今就折损在这庵里了。
得旺娘子此时肚子也是大着的,她见此情景不由得担忧地捂住了自己的肚子,神情惶恐。
柳儿闭了一会儿眼,仿佛积攒了一些力气,终于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