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往事过了便过了,自然也无再提的必要。终归是不好的记忆罢了,既是她能放下,他心底一直压着的石头,自然也能扳开推远,从而让他能好好的释然一番了。
“万事万物皆有因果,你心怀家国,往日,能等得偿所愿。”
待得沉默片刻后,国师幽远厚重的出了声。
是吗?
凤瑶瞳孔越发一缩,眼中有沉色滑过,则对国师这话并非相信。倘若她心怀家国,满身仁义能得命运优待的话,那她姑苏凤瑶便也不是如今这满身狼狈的姑苏凤瑶了。
是以,命运不会善待她的,她也只能用尽全力的去与命运周,旋,甚至博斗。
多说无用,凤瑶仅是按捺心神的朝国师随意点了头,足下也开始缓缓挪动,继续踏步往前。
身后沉寂,夜风幽凉,国师的嗓音再未扬来。
待抵达凤栖宫时,微微的宫灯里,那满身颀长修条的许儒亦仍旧是立在偏殿门外,正扬脸朝她这边观望着。
眼见她越发走近,他急忙自阑珊的光影里走出,待站定在凤瑶面前时,他面露几许担忧,低声问:“长公主怎此际才归来?”
凤瑶目光凝于前方,漫不经心的道:“去了皇上寝殿一趟。”
许儒亦点点头,缓问:“皇上如何了?身子骨可有异常?”
“一切如常。如今有国师照料,又有柳襄的血养着,他目前算是安然,并无异样。”凤瑶低沉无波的回了话,语气淡漠平缓,并未夹杂任何情绪。则待这话道出后,她神色微动,正要随意劝许儒亦早些休息后便自行入殿,不料话还未说,许儒亦则再度出声,“上一刻,三皇子曾来这里寻过长公主,不见长公主在殿后便自行离开了,不知,长公主在皇上寝殿,可见到寻来的三皇子?”
凤瑶眼角微挑,眉头微皱,稍稍摇头。
许儒亦微微一怔,继续道:“这倒是奇怪了,三皇子今日来时,面色着急,似有要事要禀报长公主。微臣还以为,他未在凤栖宫寻着长公主,便去皇上那里寻你了。”
这大半夜的,赢易能有什么要事要急切的过来与她说?再者,许儒亦这般一说,她倒也是突然想起,似是这几日内,赢易皆极少去探望幼帝了,且也不曾在她面前出现过了。
是以,这几日内,赢易是怎么了?是身子突然不适,还是,另有它由?
凤瑶兀自沉默着,各种揣度层层而起,则是不久,许儒亦静静凝她,低声问:“此际,可要差人去唤三皇子过来?”
凤瑶应声回神,目光在许儒亦面上流转几圈,低沉道:“不必了。此际夜色已晚,赢易若当真有急事,明日自会与本宫说。”
说着,极是自然平缓的将目光从他面上挪开,话锋一转,“皇傅且回偏殿去吧,本宫也乏了,便不与皇傅多叙了。”
这话一落,不待许儒亦反应,径直踏步绕开了他。
许儒亦仍是欲言又止,眸色黯然,却待犹豫片刻,到嘴的话终还是未能道出。待得目送凤瑶入得主殿并合上了殿门,他这才回神过来,拢了拢衣袍,转身朝偏殿行去。
翌日,早朝过后,凤瑶依旧在御书房内批阅奏折,许儒亦极为难得的不曾跟随而来,说是许家出了些事,便急急出宫去了。
凤瑶略生诧异,但也并未插手,仅是放任许儒亦出宫,并无其余嘱咐。
待在御书房独自将奏折批阅完毕,时辰已接近正午,凤瑶再度去了幼帝寝殿探望,直至与幼帝在殿中用完午膳,也仍旧不见赢易身影。
她终还是有些坐不住了,待出得幼帝寝殿后,便朝赢易寝殿行去。
天色尚好,周遭微风缕缕,柔和细微,略微浅淡的阳光也稍稍打落在身,略显温和,然而即便如此,心底却终归是起伏着一层层的复杂,是以纵是清风迎面而来,也不觉复杂厚重的思绪松懈半许。
抵达赢易寝殿时,赢易已在午休,因着不曾料到凤瑶会突然过来,待得打开殿门迎接时,他面上还略微卷着几许愕然,身上的外袍也是随着披着,连袍子的系带都来不及系上。
“皇姐怎过来了?”
他目光朝凤瑶扫了一圈,讶然恭敬的出了声。
凤瑶稍稍放缓了嗓音,低道:“听说昨夜你来凤栖宫寻过本宫,今日又久久不见你出现,是以便亲自过来了。”
赢易神色微动,忙道:“昨夜去凤栖宫,仅是因许久不曾见过皇姐了,再加之前日出宫去稍稍散心了一回,带了一壶京中最是好喝的薄酒,本打算亲自为皇姐送去,不料皇姐不在殿中,是以臣弟便未等待,自行回来了。本以为皇姐不知此事,竟不料皇姐突然过来了,臣弟还琢磨着待得下午皇姐无事时再专程过来为皇姐送酒呢。”
他语气极是恭敬平缓,略微稚嫩的嗓音,也隐约夹杂几许乖巧与认真。
这般的赢易,无疑是面色从容淡定,乖巧恭敬,并无半点异样与不妥。
凤瑶深眼朝他凝了几眼,缓道:“皇弟倒是有心了。”说完,眼见赢易不言,凤瑶话锋一转,“不让本宫入内坐坐?”
赢易似是这才反应过来,急忙侧身朝凤瑶道:“倒是臣弟疏忽了,皇姐里面请。”
这话一落,待得凤瑶应着他的话踏步入内,他则转眸朝殿外宫奴一扫,吩咐宫奴速速备茶。
宫奴不敢耽搁,急忙小跑入殿沏茶,待得一切完毕后,便极是识趣的告辞出殿。
殿内气氛沉寂,幽然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