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杜先生说的,您什么样的人物,我们哪敢!这话侯先生听了一个不放过我们。”一个高个子卡其色西装说。
“杜老板做的是大生意,我们这点小鱼小虾卖卖,平时还得靠杜老板留口饭吃呢。”说话的是脸圆如盆的老者,杜云峰只扫了一眼身形,便判断此人的生意绝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行当。
众人恭维声中,杜云峰拱手谦让,随即一扭头,朝坐定的侯代英露齿一笑:“侯先生别来无恙?”
在侯代英的家中,请来的宾客对杜云峰如此客气,也是在给他面子,他正洋洋得意,听杜云峰这一问候,他赶紧收起得意劲,把翘起的二郎腿压了压:“杜哥,您就别和我客气了,我虽然和你只见过一两次,但是我哥和你不是外人。”说罢,他搭上杜云峰的肩膀,凑近了说:“我哥能坐上这个位子还不是多亏了你和周先生,没你们我们哥俩哪有现在好日子过?”
说罢,他拍拍杜云峰的肩膀,仿佛双方心知肚明。
杜云峰笑了笑:“看在家兄的面子上,我就不客气了,候老弟。”
“哎!”侯代英夸张的应了,似乎亲近是种荣耀,“这就对了嘛!”
杜云峰一肚子的狐疑,翻来覆去的掂量那些话的含义,感受到了巨大的信息量,他不仅对自己的定位有了重新的认识,还敏感的捕捉到了“周先生”这个词。
他以不变应万变,有问有答的与众人周旋,谈及近年动向,他便说一直在忙生意,众人畏惧他,也不敢深究,但话里话外偶然就要涉及一下“周先生”。
“杜哥,咱俩聊点体己话,”侯代英不一会儿就把杜云峰拉进了边缘的牌室,那房间小,角落里有一具暗红的沙发,众人识相的不上去打扰,只剩他俩吞云吐雾,“我哥现在局长的位子坐稳了,以前那些反对的老家伙也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当然这还得谢谢你当年出手利索。”
杜云峰没有细问出手利索是个什么具体含义,不过宋书栋说他以前是土匪,估计起来也不是什么好事,他只能含糊着说了一句:“都是朋友,没什么大不了的。”
“杜哥,仗义!”侯代英竖起拇指,继续说,“也就你和周先生才敢动那个老家伙,”说到“老家伙”时,侯代英刻意放低了音调,“不过当初他挡你们发财,挡我哥升官,也是自己找死,别人都以为他是得罪了江湖上的,谁也没料到是咱们里应外合拿掉他。话说回来,还是你们从关外带来的兄弟下手狠,所以我最佩服你和周先生做事的魄力!”
“嗯”杜云峰应了一句,终于忍不住开口含糊其辞的问,“你和周澜有联系?”
他打赌众人所说的“周先生”就是周澜,他有很强烈的直觉,他和周澜之间的关系很复杂,绝不是生与死,杀与被杀那么简单。
“那个,”侯代英被他问的有点意外,咳嗦了一声,才解释说:“杜哥,我和我哥都是联系你这边,周先生我们恭敬,但是着实联系不多,实在是不方便。”
到底什么不方便,杜云峰不得其解,微微皱眉,望着对方,犹豫着怎么开口问。
没想到侯代英先不自在了,有些心虚的解释说:“周先生和日本人走的太近,虽然做生意能沾上这层光挺好,可是毕竟咱这还是中华民国的地界,明目张胆的有来往,会招来杀身之祸啊!”
说到这,他想起什么似的补充了一句:“我今天见到你还挺吃惊的,后来一想,他妈的,国民政府的格杀令只有周先生一个人,没说你不能回关内啊。哈哈,所以啊杜哥,你来的正是时候,你和周先生那土货的生意能不能让小弟也沾沾光,我哥现在是局长了,明面上做不了,暗地上还是能照顾的,天津码头这边你们和谁合作不是赚钱呢……”
侯代英巴拉巴拉的说着,杜云峰脑子里轰轰作响,跟开了锅似的。
几条线索纵横交错,他复原不出完整的故事,只是凭着自己对险恶人心的了解,理所应当的搭建起了他和“周先生”二人的恩怨框架脉络——
他和周熟识——二人一起做过生意——周是汉j,i,an——二人翻脸厮杀……
至于这厮杀的原因——
杜云峰空荡荡的脑海里只能想到只有那么一个可能性,与钱有关,周澜有日本人做靠山,要剥夺他的生命与财产。
目前来看,周做到了一半。
他一分钱就没带出关外,叫花子一样落地到天津。
幸好他还有命在。
杜云峰默不作声,乍一看在默默的听,侯代英叽叽喳喳的说,因为兴趣盎然所以十分投入,也没留意对方其实是在走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