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说他最爱看的两种场景,就是英雄落寞和小人得志,里面种种细节都是值得反复玩味的。他把这番话化作自己的对妈妈说了一遍。
妈妈扬起双眉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行啊,一年多的大学没有白上,认识上有些进步。”
赵述小人得志,语带猖狂地说道:“那是,我这一年多可不是鬼混过去的。我博览群书,认识上那已经是相当深刻了。”
“行了,行了,说你白你还抹起粉来了。”妈妈一脸好笑,“你烧还没有全退,赶紧睡觉去吧。你爸回来,有什么事我对他说。”
赵述抛给妈妈一个“一切靠你”的眼神,也不知道妈妈看懂没有,他说了声“那我睡觉去了”,便起身要走开。
“小述。”妈妈在后面叫住他,盯着他看,“你不会是……是……失恋了吧。”
赵述惊起回头。“没有……没有!哪有什么恋可失。”
妈妈微笑地看着他,一副“你不必多言,我已成竹于胸”的表情。赵述忍不住追加道:“真没有。”语气已衰弱了几分,丢盔弃甲似的。
“没——有。”妈妈拖长声音重复着,“好了,我知道了,你赶紧睡去吧。反正也不能这样告诉你爸。”
赵述半信半疑地看着妈妈,妈妈确实已过了狂热的八卦期,她并不追问,目光闪烁着,好像一切了然于心。赵述心下愧歉,不敢多呆,忙走回房间。房里床铺已整整齐齐地铺好,他心中暖流涌动,甩去拖鞋,钻被子里就要睡觉。只是久睡初醒,现在毫无睡意,在床上翻了两个身,思绪起伏,更是难以入睡。他伸直胳膊把灯拍灭,不知道爸爸什么时候就突然回来,到时看到灯光再进来絮叨也确实烦人。他现在可不想什么父子深夜谈心,爸爸脑袋不大灵光,不像妈妈这般慧眼如炬,体察入微,到时胡乱给自己扣一个“不安心学习,三心二意,娇生惯养”的帽子,自己可不冤枉死。
妈妈疑心自己为情所伤,这倒没有什么可辩解的。自己生病虽然全靠子嘱所赐,可是一生病便即回家,却切切实实是心情不好,想找些慰藉。赵述本来心里一片混乱,觉着自己今天所作所为乱七八糟,毫无头绪,实在无可索解。现在躺在舒适的床上得暇细想,其间缘由一一浮现,不禁又面红耳热,心感惭愧。他琢磨着不如明天一早就赶紧返校,用实际行动向爸妈证明自己还是很坚强的,然后含含糊糊地把这件事轻轻抹去,像广告里抹去鱼尾纹一样,轻轻地弹开。
翌日清晨,饭桌上爸爸虽一脸严肃,对子嘱却还算和蔼,而且对他无缘无故回来之事只字不提。赵述偷眼看妈妈,妈妈回看他一眼,笑容神秘莫测,故事幕后的笑容。赵述顿觉自己手里捏着的馒头都在流汗,他强自镇定着低头扒菜。
饭后,赵述愁肠百转地说出自己现在就回学校的打算。爸爸听后,一语独断,说既然回来了,就多呆些时候,中午一家人出去吃个饭,下午再回去。赵述不敢多言,唯唯称是。中午他们驱车十余公里,吃了顿不痛不痒的饭。妈妈嬉笑妍妍,很是享受这种天伦之乐,以致回家后又拉着赵述絮絮叨叨地谈心。她一改昨夜看电视剧时的冷淡,言谈举止间尽显母子深情,赵述扭扭捏捏地极为不适。他不及妈妈聪明,常日里被捉弄那是家常便饭,也算妈妈生平一大乐事。听爸爸说,他小时候刚学会走路时,妈妈就常出脚将他绊倒,简直就是个智能玩具,想想也是苦不堪言。这样一来,赵述在家里直盘桓到天将黑时才被爸爸送走。
可恨火车一路上走走停停,淅淅沥沥地简直像拉肚子了。赵述眼瞧着窗外天空渐黑,终至漆黑一片。他心里一团焦急不安地撩动,恨不得下去推着火车跑,公寓大门晚上十一点便关了,自己这番非要露宿街头不可。
赵述心急火燎地跳下出租车时,公寓已经上锁,他抓着大门猛摇了两下,“当啷”声中,满是泄愤。然后叹口气颓然蹲下,想着如何才好。这时,不远处木椅上坐着的女孩飘入了他的视野。那女孩手中握着手机,正抬头打量着他。昏黄的路灯下,模糊的剪影如梦似幻。赵述站起身子,缓缓走近几步,这时,他看清了些,那女孩齐颈短发,瑟缩着坐在椅子一角,深棕色外套几乎盖住了整个身子。赵述走到她面前,招呼道:“同学,你什么时候到的?”
那女孩眨眨眼,有些冷漠地说道:“几分钟前。”
赵述在椅子另一角坐下,自言自语道:“门卫大叔倒是敬职敬业,也不过就几分钟,便锁上了门。”
那女孩不答话,聚精会神地盯着手机,屏幕的亮光在她脸上映出一片雪白,娇俏不可言。赵述对比自己,心下有些沮丧。突然一阵冷风吹过,寒气彻骨,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哆嗦一下,忙紧了紧外套。心中阵阵发苦,想着这样子在外面呆一夜非得横尸于此不可,况且自己感冒初愈,便冻着些,也是前功尽弃。他琢磨着这个时间估计也只有网吧没有关门,那里面气味不太好,但也胜于在这里挨饿受冷。早知如此,自己今天就不会回来,现在和平年代,又不是红军两万五,犯得着为了两节课在这里受苦受难吗?他这样想着,不由激起心中一股悲愤之气,凛然站起身子,便要去网吧。旁边女孩看着他,脸色古怪。赵述意识到自己过于喜怒于色,忙解释似的地问道:“这里太冷了,在这坐着也不是办法。我要去找个网吧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