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筠的面庞,仿佛能透过那双透亮的双眸看见底下不断游离的复杂情绪,他觉得也许是房内的灯太亮了。
他轻抬手,碰了碰卢筠头戴的一支花树,金色叶片微微在空气中颤了颤。
卢筠僵住,侧目看他遮住了灯光的袖子,“将军......”
烛灯爆了一声,桂妈妈挤到前方来,满面笑容恭着身子道,“将军,夫人,该喝交杯酒了。”
“拿过来。”晋东明转身吩咐到。
“等等。”卢筠轻轻喊了一声,站起身,“奶娘,沁月,你们都先出去。”她望着晋东明,“将军,我有事情同你说。”
“稍后再说也是一样。”
“是很重要的事情,不说我心中难安,将军。”卢筠坚持地看着晋东明,两只手在袖袍下面捏紧。
晋东明看着离自己不过一步远的卢筠,好似掉进陷阱戒备的小兽,肩膀都变得紧绷,在身后一片火红和烛光的杂糅中,她的外显眼。
“将军!”卢筠提高音量又喊了一声。
晋东明朝身后道,“你们先出去。”他走到桌边坐下,两手放在大开的膝头,威严赫赫,等着卢筠开口。
卢筠上前一步躬身向他行了一个大礼,“将军,你愿意伸援手助我脱离泥沼,大恩大德,卢筠不胜感激。”
“虽然今日已经礼成,但背后实情不敢欺瞒将军,还请将军听我一言。”卢筠垂着头说,“我本蒲柳之姿,亦无家世德才,陷于困境时候见到将军的信物起了贪心,才有上门逼娶之事,然而我本来所愿不过是将军后院小小的妾室之位,想得将军庇佑,在这浮世中有一依傍而已,却不曾想犯了无心之过让将军误解,我也是之后才知道的,那时候文定已成,断难更改,这才有今天这桩婚事。”
“我知道了。”晋东明暗松口气,说到,“既然天意如此,你也不必自责,你我已成夫妻,今后相互扶持也是一样。”
姑且相信她,晋东明心里隐隐的竟有了些喜意。
“过来吧。”他说。
“将军请听我说完,卢筠不敢有此妄念。”说到这,卢筠偷偷瞟了一眼晋东明,依旧是方才的严肃模样,看不出喜怒,她犹豫片刻,咬咬牙继续道,“将军信守君子之诺,我却不能昧着良心强占将军的夫人之位,今日和将军道出实情,还请将军体谅卢筠身不由己。”
“那你想如何?”晋东明的声音醇厚,“你已然是我夫人了。”
“将军龙章凤姿,栋梁之辈,卢筠实不堪相配,不敢厚颜。”她微顿,坚决道,“愿退位让贤。”
卢筠的声音在这寂静中显得清脆极了,说的是谦卑之语,晋东明却分明从中听出一股决绝的傲意来。
自己是否喝了太多酒灌醉了自己?晋东明盯着前面的后脑勺想着,之前他对着这桩婚事的最大不满就是这女子实在贪慕虚荣,眼下他愿冰释前嫌她却推脱个干净。
退位让贤?
“你让我休了你?”晋东明的语气很不好,“你很喜欢被休么?”
卢筠立刻摇头,用自己最恳切的态度说到,“将军,我们可以和离,什么时候都可以,绝对不会妨碍到你,将军府的聘礼我也都会留下。”
“卢氏!你把我晋府当什么了!”晋东明大喝一声,“你是我原配妻子,写了婚书,拜了天地父母,你以为是开玩笑么?”他缓了缓,问到:“可是因为对婚礼不满意?”
他想不通,晋家的当家夫人,难道还入不得她的眼?他只能猜想是不是卢筠觉得婚礼不够精致热闹,觉得受了冷遇这才说的气话。
“你毕竟身份特殊,我怕请太多人来说些闲话委屈你。”晋东明解释道。
“和将军无关,我只是不能呆在将军府。”
晋东明生出一种荒谬的情绪,牢牢盯着身披红色嫁衣的卢筠,“为何?”
卢筠语塞。
“刚刚这些话别再提了。”晋东明下了结语,不再看她,往门边走去似乎是想叫人。
卢筠大步上前拽住晋东明的袖子,急急道:“我不可能是将军理想的夫人,我既不能帮将军料理家宅,又不能替将军孝顺长辈,我身份尴尬,出门交际也是徒惹笑话,无才无德,将军留我何用?”
晋东明看着她严厉道,“我既然娶了你,你就是我的夫人,是晋家当家主母,不会料理家宅就去学,不懂孝敬长辈就跟在身后侍奉,有人欺负你就告诉我,至于和离之类的话不准再提,我们晋家没有和离的夫人。”
说完,他猛然愣住,“你哭了?”
“你才哭了!光太亮晃的!”卢筠决计不承认刚刚的脆弱,她不屈不挠拽紧他的袖子,“我又不让你割肉,和离而已,你为什么不答应?”
卢筠不知,从晋东明的角度看去,她头颅微扬,细腻的白色肌肤从层层遮掩的衣领向下,细细描绘过的柳眉和红唇就在眼前,似怨似怒,暗藏凛然而不屈的神态——格外诱人。
于是晋东明顺从自己的心意,一只宽厚的手掌紧紧钳住卢筠肩膀,“因为......”
作者有话要说: 。。。。。。
☆、第二十五章对峙
如果光从男人的视觉角度评判的话,晋东明必须承认被红色嫁衣包裹细细梳妆的卢筠符合他对新娘子的所有幻想。
红烛摇影,酒意微醺,佳人就在眼前,纵然她眉头微蹙似有拒意又如何——都是闺房情趣罢了,晋东明想,女人家大抵都是这般半推半就口不由心的,所以他十分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