啼笑皆非,“我说呢,哥哥怎么突然来了这些话。”
漱广哥哥正色道,“前面的戏言纯属瞎扯,大家有选择性地过耳即忘吧。但是这也从一个角度,体现了宋诗不如唐诗的纯粹,大气,淡泊。按佛教的话说,就是已经刻意了,着相了。”
我道,“有关佛道二家的诗,就是喜欢玩虚的。即使偶然有好句,却没有名篇。”
存古目光流连在漱广哥哥眉间,笑着道,“但经漱广这么一说,无聊也变得有趣呢。”
四人俱是仰首朗笑,相互敬酒,继续兴致盎然侃侃而谈。
夏公与父亲耳鬓交接说着悄悄话,父亲听罢连连捋着胡子颔首微笑。
存古忽然向父亲问道,“今日时局如此,不知丈人所重何事,所读何书?”
父亲答了,也似未答,“我所重所学,与你父亲差不多。”
存古打破沙锅问到底,“差不多也是有些差异的。丈人可否仔细说来?”
我看着存古,得意洋洋道,“父亲已撰左求二卷,史尚四卷,再著白门集,如今又正著城守筹略一书,见识广元,与那些只会夸夸其谈的人大有不同。夏公子觉得家父素日里读些什么书呢?比之夏公又有何不同呢?”
“城守筹略……”存古反复默念,抬起头问父亲,“不知丈人的这本书写了多少了?”
“只写了一卷而已。近日根据随先父巡抚云南时的所见所闻而写,几年前先父西去,也再没有了实地考察的机会,纸上谈兵,终觉浅薄。只能暂且告一段落了。”父亲嗟叹。
“丈人高才,来日定有机会的。”存古露出钦佩的神色,“若到时候写完,存古一定拜读。”
父亲淡淡笑着,不语。
时不时打牙配嘴,言笑晏晏,饭总算是吃完了。父亲又领着夏公和存古游园,散散步。
西城苑里的楝花经了昨夜的滂沱大雨败落在地,只有几株犹有花枝,也已不生气了。
我骤然想起了杨基的一句‘细雨茸茸湿楝花,南风树树熟枇杷’,下意识地吟了出来。
存古道,“楝树开花,已经是枇杷摘完很久的事了吧。”
不识哥哥道,“早枇杷上市时,已经错错落落地有楝树开花了。”
漱广哥哥笑道,“一看存古就不像妹妹这个老饕,什么都吃。”
存古道,“不喜欢枇杷,以前吃过一粒,试了试,结果是酸的。”
父亲道,“建议还是要吃一点的好,收风去湿化涎,江南毕竟湿热之地。”
存古摇头,“那一粒打消了我再尝的念头,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再尝了。”
父亲道,“枇杷两层皮,你没把里面的骨头外的那层膜去掉,所以,味道带苦涩。但是,其药用价值却偏偏就在那一层膜上。”
不识哥哥陡然失声笑出,“小时候秦篆还闹过笑话,家里种的是广玉兰,仲驭叔父家里,却种有几棵大枇杷树。在仲驭叔父家里吃完枇杷,回来就抱怨家里的广玉兰树不结枇杷,是公子树。”
我嘟了嘴,“二者本来就长得有些相像嘛。”
漱广哥哥以劝说的口气对存古道,“可见,枇杷吃多了对智力发育并没有多大的促进。还是少吃,少吃。”
不识哥哥又接住话茬儿,继续取笑我,“不只对智力没有促进,还留下后遗顽症了呢。以前去非叔父家有大把的樱花树,却从没看见结果子。秦篆还很痴傻地问,为什么樱花树不结樱桃呢。”
父亲与夏公齐声大笑,又开始交头接耳。
漱广哥哥又道,“还有啊,秦篆居然跟着别人,把芦苇连根拔起,吃下面的嫩根芽。”
不识哥哥跟漱广哥哥配合得天/衣无缝,“其实老饕真的不错,不挑食。桑椹带红都酸,她连绿的也吃。”
我两位芝兰玉树的哥哥,狼狈为奸起来相看两不厌,只有我觉得此时的他们真令人讨厌。
存古唏嘘不已,“带红的吃着酸酸甜甜的,还不错。只是绿的的话……”
我情不自禁垂下眉头来,隐晦地解释,“小时候,对山野很好奇。感觉什么都能吃……”
存古站到我身旁,揽住我的肩膀,“下一次,允许好心情勾搭上好奇心,也带上我。”
我笑看向存古,重声回道,“嗯!”
“哎呀,这就开始结党摆显恩爱了。”漱广哥哥道,“不识啊,有没有受到伤害?”未及不识哥哥分说,又对父亲和夏公道,“父亲,夏公,你们有没有合适的人选,来给不识作媳妇。”
不识哥哥笑笑,“哥,我早已向父亲母亲表明了心迹,考不上进士,我是不会谈论儿女私情的。”
孩儿意,只为功名半张纸……我想起了明日坊前不识哥哥抽到的那支签上的灯谜。一直都没有想起来问过他们是不是去过明日坊,此时想着要问,却又是不合时宜。
“明年,我就可以和哥哥一起参加乡试了。”不识哥哥露出翘足引领的神色。
漱广哥哥与不识哥哥心潮澎湃地握住了手,传递给彼此最真实最笃定的支持。
夏公由衷赞叹,“彦林的两位公子,果真是人中龙凤。”
父亲道,“存古也是人中翘楚啊。不知彝仲此去长乐为存古作何打算?”
夏公道,“存古有意随我一同前往长乐,增长见识。我也带了他的老师沈弘济。弘济通晓经学,品德端正,工骈文诗词,兼精八法。有了弘济指导,存古也好见识、进学两不误。”
存古也要去长乐了。我还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