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荷感到仿佛又回到了自己刚刚到芷芳殿的时候,小小的公主总是跟在她身后,笑嘻嘻地问:“风荷,我们去放纸鸢好不好?风荷,你教我吹笛子好不好,我想学《入阵曲》!”
风荷发梢上的香气馥郁温雅,夏侯昭闭上眼睛,轻轻靠在她的肩上,努力将残余在脑海中的前世记忆驱逐出去。
夜这样安静,窗外的风声不知何时也止歇了。室内只听得到两人的呼吸声,夏侯昭问道:“风荷,现在是晏和十六年吗?”
风荷轻轻用手抚着她的后背,温声道:“是的,殿下。”
夏侯昭长长舒了一口气,又问:“父皇和母后都好吗?”
“帝后安康,您很快就会有个弟弟或者妹妹了。”
“真好,真好……”夏侯昭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风荷扶着她慢慢躺倒。她白日忙碌,本就倦极,又在梦中回到了重生之前的那一日,心神巨震,此时安宁下来,倦意立刻涌上心头。
风荷看着她闭上眼睛,呼吸也慢慢恢复了平稳。就在风荷以为她上已经睡着了的时候,忽而听到她又问了一句。
“严瑜还在帝京吗?”
月色轻柔,越窗而入,落在床帏之上,拓下一个浅淡的影子。那是一只草编的蝴蝶【注1】,经年日久,已经有些泛黄。被月色一染,仿佛是上佳的黄玉,温润雅致。风荷看了一眼蝴蝶,轻轻道:“严校尉在帝京,一切都好。”
“这就好。”少女低低喟叹一声,终于又陷入了沉睡。
风荷将那贪睡的小宫女轻轻推醒,低声吩咐她自回居处,然后留在了殿内,亲自给夏侯昭守夜。幸而这一晚,再也没发生其他的事情。
等到第二日早起,风荷再看夏侯昭时,只见她的脸上十分平静,仿佛昨夜那场梦魇并不存在一般。风荷不敢多问,将奠仪的单子抄了与她看。
逝者已矣,送再多的东西又有何用呢?然而夏侯昭的心里的确十分不安,在惊闻了莫纳律氏的死讯之后,她陡然发觉,自己重生以来竟然从未想过,这一世沈泰容的妻子会有怎样的命运。
她只顾着自己逃离,却忘记了回头看看,有没有人会遭受和自己一样的命运。昨夜的梦魇亦由此而来。
虽然莫纳律氏的亡故是在成婚之前,夏侯昭的内心也无法以此来劝解自己。她必须亲自去一趟莫纳律府。
因是举哀,夏侯昭为了表示对逝者的尊敬,换了素服,带着风荷与月姑姑一同乘车前往,严瑜带着十几个墨雪卫策马随行。夏侯昭总是骑马出行,很少使用这驾外壁上绘了天骄雪的牛车。很多帝京的百姓都是头一次看到,不免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议论起来。
段平和段兴两人也混在人群中,看着牛车辚辚,骏马萧萧,一身戎服的严瑜被墨雪卫围在中间,更衬得他英姿勃勃。有在信州大捷的庆功仪典上见过严瑜的百姓,忍不住向其他人炫耀起来。
一时之间,整条街上都在议论这位墨雪卫校尉的赫赫战功,以及他归京时,初怀公主殿下在城门前亲迎的盛况。
怕被同袍认出自己的段兴刻意低着头,等公主一行过去后,方才拉着段平继续向乐阳长公主府走去。段平却还有些怔忪,他虽然知晓严瑜立功后收了朝廷褒奖,却不知竟是这般荣耀。
而他呢,灰头土脸地从北狄逃回大燕,未有尺寸之功,甚至连未婚妻都弃自己而去。段平心中凄苦,被段兴一扯,步子都踉跄了起来。
段兴强忍着心中的不耐道:“大哥,我们得快点了。今日再不去拜见沈将军,万一被人捅到他哪里,连伯父都不好交代。”
他本来满心以为自己会跟着李罡出京前往信州,虽说那里乃是边隅之地,但靠着边境,说不定运气好就能立下战功。谁知原本答应了的李罡,最后却派人告诉他,要将他留在帝京。
等到昨夜喝得烂醉的堂兄段平找到他的居所后,段兴的心里影影绰绰有了个念头,或许,正是因为他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堂兄,所以自己才会被留在帝京。
但他能够进入上三军,原本就是托了伯父段林的关系,此时自然不能露出抱怨的神色,还得温言劝慰颓唐的段平。无论如何,身为北军将士,总要先去拜访沈明为好。因此今日早上他特地请了假,一待段平从宿醉中醒来,立刻拉着他前往乐阳长公主府。
段平是个软弱的人,这次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赴京,却没料到最后是这样一个结果。他心中的攒着的那口气已散,仿佛一个木头做的人偶一般,呆呆愣愣地由着段兴安排。
段兴的职位不高,今日又未进宫,自然不知道莫纳律氏亡故的消息。
等他们好不容易走到乐阳长公主府,沈明和乐阳长公主早就离府去拜祭莫纳律氏了。长公主府的守门人可瞧不上两个籍籍无名的小子,段兴塞了不少金银给他,方才恶声恶语地道,驸马爷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府,让他们回去且等着吧。
段兴无奈,只好将拜帖留下,带着段平告辞。
他们刚刚要走出长公主府,一个穿着单碧纱纹裙的女子被几个大汉推搡着赶进了长公主府。
那女子面容娟丽,神色却十分凄惶,段平不由得多看了几眼。那守门人冷冷地在他身后,道:“小子无知,什么都敢看,也不怕惹祸上身。”
段兴连忙又上前塞了些钱给他,然后拉着段平这个甩不脱的累赘走了,直到看不见了长公主的府门,才松开了段平。段平犹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