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子里。
这让吴敏不好意思再沉默下去,她轻声道谢,然后拾起筷子开吃。
月亮在头顶寂寞行走,羡慕地俯视下方热热闹闹的烟火人间,身处食物香气和喧嚣人气的包围中,何景明自己并不着急动筷,他端起杯喝了一大口啤酒,微笑地凝视她。
“我以前是个神经外科医生,”他忽然开口道,“修复那些外伤导致的脑部、脊髓等神经系统的损害。”
“我干得非常好,但我的病人却大多不能康复如初,像别的病人那样走出医院,重新回归他们的生活……”
“大脑有多神奇就有多脆弱,我经常觉得自己只是个蹩脚的修理工,永远做不到让它焕然一新。即使那些幸运的康复的病人,由于大脑微乎其微的损坏,其间我无法察觉的差异,也可能让他们由从不吸烟变得尼古丁上瘾,或是听觉受损,或者爱上以前厌恶的对象……他们会变成迥然不同的另外一个人。”
何景明苦笑了下,一口喝干杯中剩余的啤酒,又给自己倒满另一杯。
“不怕你笑话,我觉得自己再也承受不起,我没那么强的心理素质,只要想着我一刀下去这个人的人生可能彻底改变,我就觉得这不该是人干的事,我离神的距离要多远有多远。”
吴敏抬起头,擦了擦吃得油光闪亮的嘴巴,拿过啤酒瓶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所以你来了这里,”她问,“你想从我的项目里得到什么?”
她嚣张地在石教授的项目上加所有格,何景明却并没有感到意外,来之外他仔细地打听过,知道吴敏才是这个项目真正的负责人。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回答了她。
“真相。”他目不转瞬地与她对视,诚恳地看进那双眼睛里。
她有一双漂亮的眼睛,他想。
“如果我必须假装自己是一个能主宰他人命运的神灵,至少让我知道得更多,请准许我和你一起探索那些未知的真相。”
☆、第二十三章—有床太好了
吴兆抱着少女从窗口一跃而出,晚风迅烈地扑到曹安期脸上,将她的头发和衣角吹得翻转,让她在惊慌中认识到一个事实——她家住在十一楼!
“啊——”
尖叫声被疾风削得零落破碎,冷风灌进她张开的嘴巴里,曹安期发出一阵剧烈的呛咳。
眼泪刚流出来又被吹干,曹安期死死地攀住吴兆的手臂,她想闭上眼睛,借由这点小动作最后一次抗拒死亡,神经系统却像是被过度的惊恐弄得僵化,连眨眼都做不到,只能睁大眼睛迎着风落泪。
不过两秒或者更短的时间里,曹安期体验到飞翔或者说失重的感觉,那一点也不美好,心脏随着身体一同坠落、坠落,仿佛坠向永无尽头的深渊,世界在她眼中仅剩下扭曲的线条和刮痛脸颊的气压……
她大睁的眼睛泪流不止,橘红色的色块在眼泪边缘模糊地洇开,很久以后她才意识到那是天空中的月亮。
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
坠落尚未结束,她在中途已经晕了过去。
…………
……
吴兆任由两人从十一楼硬生生坠到二楼,眼看地面飞速逼近,简直像要砸向他们,他在半空中非常流畅地半转身,抬脚蹬向二楼人家的铝合金雨棚。
“砰”一声巨响,雨棚下晾晒的衣物疯狂晃荡,男主人的红内裤和女主人的性感胸衣从衣架上滑落下来,七零八落地覆盖在几株盆栽上,仿佛趁夜盛放的禁忌花朵。
反作用力让他们坠落的势头稍缓,吴兆感觉那条腿奇痛无比,他猜测是胫骨骨折。
他换了另一条腿蹬在外墙上,终于让他们的方向由直坠变成横飘,脊背朝外地撞上一棵茂盛的槐树。
吴兆抱着曹安期跌入树冠丛中,三月天气,这棵老槐刚长出一串串圆溜溜的嫩叶,白色的槐花交错其中,一嘟噜一嘟噜,被他们撞得四散飞舞,沉闷的香气像是死水里掷进了石块,随着水波涟漪一圈圈向外扩散。
曹安期就在这香气里醒了过来,睁开眼,一颗槐花骨朵不偏不倚地坠到她的鼻尖上。
“我的腿断了……”吴兆在她耳边嘶嘶地抽着冷气,“你快起来,扶着我跑……”
她应声坐起,两人失去平衡从树梢滚落下来,嫩绿色的槐树叶和粉白的槐花骨朵洒了一身,吴兆痛得控制不住音量,发出响亮的□□。
“别叫!”曹安期下意识地伸手捂住他的嘴,短暂的昏迷似乎使她的大脑得以重启,思维恢复敏锐。
她发现两人身在那棵熟悉的老槐树下,躲在背后的阴影里,不远处就是单元楼门,一辆警车停在门前,看热闹的群众和小区保安摩肩接踵,将通道挤得水泄不通。
这是好事,她迅速意识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那边,方便他们从另外的方向溜走。
可是要怎么走?曹安期焦虑地看了眼吴兆,他也不知道怎么弄的,两条腿都受了伤,躺在地上根本不能动。
她试着把他架起来,吴兆看似瘦削,体重却沉得要命,曹安期使出吃奶的劲儿也没能拖动他,差点害两人又摔了一次。
怎么办?吴兆忍痛忍得脸色青白,咬着嘴唇不敢出声,曹安期只能靠自己惶惶不安地想办法,要怎么办?
她游移的视线扫过一辆空置的婴儿车,推车的母亲抱着孩子站在人群外围,正热烈地讨论着什么,任由空车缓慢地随着坡度向下滑行,离他们越来越近……
曹安期冲出去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