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这样缺乏新意。李采买只管诉苦,陈荪姑且一听。李采买显然还有几分清醒,虽然满腹牢骚,也只哭自己难做,却不敢说胥凤仪一句不好。陈荪旁敲侧击地问过几次,都被他语焉不详地搪塞过去了。陈荪暗想,说不定那胥凤仪真如传说中一样神秘,连李采买也不了解其人。
吐完苦水,李采买摆出一脸逼不得已的愁苦模样,好言好语地劝陈荪把价格降一降。陈荪提了提精神,心想终于进入正题了。
他当然不愿轻易退让。在正式出手之前,他周密地计划过,还设身处地地考虑过胥家可用的对策。他想,月升药庐终究不能缺了药材,如果不从自己这里买,那就只能另找货源替代。如果是这样,沧北药商是最好的选择。陈荪于是认真研究了去沧北采购药材的成本。除了药材本身的价格,还多出一块水陆运费,这样一来,成本大大增加,还不如直接在本地采购。陈荪得出了结论,觉得沧北药商不足为虑,因而有恃无恐。
李采买劝说无果,脸色不太好看。他一改之前殷勤的态度,变得有些强硬起来。他对陈荪道:“整个沧南,只有我们月升药庐有能力消化你全部的药材。如果你不愿意降价,我们也可以不买,改从沧北进货。没了我们这样的买家,你那些药材恐怕就只能白白烂在地里了!这样的损失,你们承受得起吗?”
陈荪听得出他在威胁,也明白他这番道理不假,心里免不了慌了一下。但他仔细一想,商人逐利,胥家总不至于傻到为了争一口气多付两成成本。他想李采买只不过虚张声势罢了,便笑道:“阁下说笑了。如果你们改从沧北购买药材,付出的成本比直接买我的还要高。胥家应该不会为了赌气,就做这样的亏本买卖吧?”
李采买冷笑了一声:“有何不可?虽然我们会亏,可你玲珑庄亏得更厉害。胥家根基深厚,别说亏损这一次,就算连亏个三五年,也没什么好怕的。更何况,胥家还有其他赚钱的产业,可以补贴药庐。而你玲珑庄呢?初来乍到,根基未稳,这么折腾一次,恐怕就彻底垮了吧!”
陈荪被他说得冷汗涔涔,转念一想,不由得庆幸自己没和那些药农签订契约。万一月升药庐真的不买他的药材,大不了他直接向药农毁约,如此最多也只损失那些付出去的订金,还不至于拖垮玲珑庄。只是这样一来,偷鸡不成蚀把米,没法向厉峥和陆之透交代。一想到要被苛责和嘲讽,他就觉得抬不起头来。
陈荪心里想得凶险,脸上还撑着一副尽在掌握的样子,说什么也不肯让步。双方相持不下,谈判陷入了僵局。
恰在此时,潘掌柜派人来请李采买。李采买神色松动下来,朝陈荪干巴巴地安抚两句,便随来人离开了。陈荪觉得两人神色有异,起先并不在乎,可左等右等不见李采买回来,就越发觉得蹊跷,怀疑他故意晾着自己是另有阴谋。
陈荪越想越觉得坐不住,索性出门去寻李采买。
钟陵这家月升药庐是总号,也是胥家医药生意的发端,因此颇受重视。房屋虽然年代久远,但显然经常检修,保养得很好。庭院很宽敞,花圃里种着各种药草,但却没有采摘的痕迹,大概只是用来观赏的。陈荪兜了一圈没找到李采买,正犹豫是回去接着等还是直接走人,突然见一仆人端着茶盘走进不远处一间房。
陈荪见茶盘里是一只茶壶配两只茶杯,心下好奇,等那仆人拿着空茶盘退出房间,他便慢悠悠踱了过去。房间门窗紧闭,陈荪静悄悄站在窗下,听到里面有两个人在说话。一个显然在安慰另一个,说道:“你也先别急,再问问别人。我就不信沧北只有他一家药商。”
陈荪听出这是李采买的声音,不由得一愣,忙贴近窗户细听。
另一个道:“话虽如此,但其他药商无论货源还是价钱,都比不上这家。以往我们若要从西北进货,也都是通过他。若能谈成,也能省却许多麻烦。”
“你说的也有道理。”李采买叹息一声,有些愤愤不平起来,“我们和他也算是老交情了,如今我们有困难,他不但不顾念往日情分帮衬一把,竟然还要趁人之危,真是岂有此理!”
“我们有求于人,他想从中多赚一些本来也无可厚非,可是非要订一个长达十年的契约,还索要总价的两成做定金,这就太离谱了!这简直是落井下石!实在太不厚道了!”那人的语气越来越激动,说到后来突然猛拍桌子。
陈荪在窗外也被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他想果然还是不能小看胥家的人,他们竟背着自己偷偷在做两手准备,只可惜沧北那边的药商见利忘义,砸了这桩生意。陈荪忍不住幸灾乐祸,听到李采买连声安抚对方:“潘掌柜,你别激动,别生气!沧北的不行,还有玲珑庄呢!陈荪这会儿估计还在等,依我看,跟玲珑庄的买卖应该没有问题。”
潘掌柜道:“他们开的价也不低,能压还得压。”
陈荪心里冷笑,只听李采买说:“我尽量吧。其实压不下去也没关系,反正他不知道我们的底线。”
陈荪眉头一皱。李采买的语气很轻松,仿佛根本不介意自己开出的价码。他心里一动,怀疑自己错估了行情,要价恐怕过于优惠了。这么一想便有些不甘,又有些庆幸,好在那两人不知道他听到了这一切。他怕被那两人发现,失去了这个宝贵的筹码,于是蹑手蹑脚地离开,不声不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