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变得可大可小。
触怒天威,并非小事。届时不仅李德嫔与其一家或惹祸,旁的人有一个算一个,统统跑不掉。
张宏是看着朱翊钧长大的,他清晰地记得朱翊钧当年因喝得酩酊大醉与内监嘻戏打闹,被冯保捅到慈圣太后那处,惹得太后大怒。愤怒之下的李太后,甚至说出由潞王为帝的话来,并让张居正代笔,写下罪己诏。
由着这一层缘故,朱翊钧最讨厌的便是下罪己诏,除非必要,断不会写。
可民生当前,天旱又是发生在直隶,由不得朱翊钧任性。今日祭祀时,朱翊钧已亲口说出自己德行有亏,才导致的天灾。若有心人将皇女病逝与天灾有所联系,那是必要下罪己诏的。心有不满的皇上,拿朝臣没法子,难道还能拿后宫的妃嫔、外戚、内监没法子?总要找几个人当替罪羊出气。
张宏越想越觉得事情蹊跷。他朝制住人的两名太监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放开那听了张宏的话已然冷静下来的小太监。
“你可知,是谁叫你们娘娘来翊坤宫求陛下过去的?”
这事儿小太监却是知道的,忙道:“是景阳宫的王娘娘。”
张宏皱眉,王恭妃?他赶忙问道:“当时她二人是如何情形?你说与我听。”
得知自己兴许会没命,小太监自然一五一十地全都说出来。
王淑蓉虽然从不来翊坤宫,但却是其余几位妃嫔宫里的常客。朱翊钧的后宫妃嫔并不多,除了王喜姐和早年册封的九嫔外,就只王淑蓉和常氏两个因孕而册封为宫妃的都人。满打满算,总共十二个,刚好一轮。
王淑蓉因与王安嫔和李德嫔一同前往定陵服侍,回宫后三人又同时被诊出孕身,关系倒是比先前好了许多。王淑蓉也就跑得越发勤快了。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三人同时怀孕上头。
朱翊钧对宫妃向来赏罚分明,心中自有一套标准。非身怀有孕,便是他再疼爱郑梦境,也不会轻易许以皇贵妃之位。
王恭妃不得帝心,又有皇长子在前,不被晋封还说的过去。可一同服侍怀孕的王安嫔都被封为荣妃了,李德嫔还是在老位置上面坐着。以前见面时,她与安嫔相互见礼,而今人成了荣妃,竟是要受礼了。李德嫔心里自然有气。可又偏生不能往朱翊钧那处去哭诉,同郑梦境也不熟悉,越发不可能求上门去。
正想不通的时候,皇五女突然发起了高热,一直不退,整夜啼哭不止。
这是李德嫔的第一个女儿,可能也会是自己唯一的孩子,她自然担忧万分。
可皇五女怕也是八字生得不好。坤宁宫的皇长女病还没好全,所有最好的小儿太医全在坤宁宫杵着,她也只能由次一等的太医来诊治。李德嫔岂能信得过?有心向上坤宁宫去求个人吧,王喜姐偏病了,娘家永年伯又得罪了朱翊钧,自己又病又气地整日躺在床上,着急上火地想替娘家人开罪。这时候过去,人是会给,但也是给人心里添堵。李德嫔自认这点眼力价自己还是有的,就也没去要人。
想来想去,竟然真的没法儿了。眼瞧着女儿在年轻太医的手里一日不如一日,李德嫔也憔悴得形同枯槁,半分没有想活的念头了。
今日王淑蓉上门探望时,皇五女的病越发不好了。听太医话里话外,都指皇女即将病逝。李德嫔知悉后哭得死去活来。
王淑蓉与李德嫔一同哭了一遭,劝道:“德嫔妹妹莫要伤心了,何妨叫人往翊坤宫跑一趟?我听闻今日陛下祭祀归来后,连皇后娘娘那处也没去。见了两宫太后就上翊坤宫了。陛下乃天子,福泽广厚,兴许陛下一来,公主的病就好了呢?”
李德嫔此时已经失了理智,病急乱投医地当下就觉得此言有理,派了小太监即刻前往翊坤宫。
王淑蓉起身去摇篮看皇五女,涂着丹蔻的指甲从婴孩的脸上擦过,伸入她的襁褓之中,“可怜的孩子……”
王淑蓉压根就没想过要在此处等朱翊钧到,又安慰了李德嫔几句后,抽身离开回宫去了。
李德嫔坐在摇篮边,一会儿摸摸孩子滚烫的额头,一会儿望穿秋水地看着殿门,期盼着朱翊钧的身影可以出现在那里。
可是半晌都不见那小太监回来,李德嫔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莫非是郑氏拦着陛下不让见?
李德嫔飞快地否定了这个念头,她本性不是恶毒之辈,素日与郑梦境也无怨无仇。只看德妃平日言行,不像是会拦着朱翊钧不过来的性子。
可万一……
李德嫔又想起王淑蓉曾对自己说的话。
“德妃真真儿是不晓得雨露均沾,整日占着陛下。便是身子重,眼里也容不得旁人去乾清宫服侍。”
王荣妃是亲身经历的,闻言当下便点头附和此话。
“可惜我等身居后宫,竟能几月不见陛下一面。连坤宁宫如今也得给德妃几分薄面。皇后娘娘身为国母,端庄得体,自是不稀罕与宠妃相争。只可怜了我们。”
说到悲中,王淑蓉用丝帕擦了擦眼角沁出的泪,“洛儿自出生,到如今已是三岁上了,见过父皇的面一个巴掌都数的过来。还是远远瞧着,都不许靠近。若非郑氏阻挠,父子之情岂会如此淡薄?”
王淑蓉说的有理有据,由不得王荣妃和李德嫔不信。只当时不过是小聚闲谈,李德嫔并不往心里去,如今再一想,却觉得桩桩件件的确皆为郑德妃霸宠所为。
思及此,李德嫔不由恨恨地死咬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