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面纹的勾云形玉佩,那兽似是神鸟,又像是一只卧虎,双面同工,寥寥数刀,有大家风范。
薛昭细看之下,大概也是记下了,不过她心中还是有些奇怪,这玉佩虽然算是珍贵,但和眼前人的身份并不相配,有大家风范也不是大家,这玉佩多得是雕凿痕迹,难免有模仿之嫌。但观其温润程度,应是常常配戴在身上,很得卫绾欢喜的。
但凡君子,穿着皆有秩,像那高官着紫,娼者终身不可另色,虽然边塞胡风,但卫绾不该不知这白玉佩戴着与他的身份是不相宜的。
也不知道这卫绾是不是有读心术,他没有听到薛昭的回答,立即就是说到了薛昭的心坎上:“这是我幼时所刻,家母之物现今多半是没有了,这虽然是有形无神,但好歹也是个念想。”
卫绾的语气还是正常的,但薛昭不知怎么,从中就是感觉到了一丝怅惘,她蜷了蜷手指,轻声说:“抱歉,我不知道还有这种往事,冒犯了。”
卫绾摇摇头:“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有什么冒犯不冒犯的。”
薛昭可不相信卫绾表面上说的那么简单,如果真是不冒犯,就他对自己那个嫡兄的手段,又要作何说呢,出门在外,向来说话只信三分,若是不投机,那是半句都嫌多的,她赶紧转移话题,看着卫绾又将那玉佩系了回去:“你是说这个是你自己刻的,你那时候才几岁?卫城主果然是天资聪颖,非常人不可比。”
这马屁拍得可算是低劣了,但卫绾看着薛昭,只是笑笑,并不揭穿:“要是姑娘你喜欢,卫某也可赠你一枚的,这枚是幼时所刻,入不得眼,现下,虽不敢妄言说是万金难求,千金至宝还是可以称得的。”
“这怎么使得。”
“是卫某看着姑娘顺眼,相送而已。”
“……”薛昭感觉自己脖子有点僵:“顺眼什么的,城主大人说笑了。”
“眼缘之说,鬼神莫道,还不知姑娘的芳名,不知可否告知。”卫绾忽然低声,但又好像是想起了什么,语气一扬:“我姓卫名绾,承蒙姑娘不嫌弃,就做个平凡挚友,如何?”
既说平凡,哪可道挚友的。但对方都如此郑重其事了,卫绾也不好敷衍,当下报了自己出门在外乔装用的身份文牒上的姓名。
“薛昭,是个好名字。”卫绾沉吟了会,笑道。
二人坐聊到了向午之时,中间卫绾还怕薛昭口渴,还极为体贴让煮了茶来,这敦煌通西域与中原,茶叶自不会差的,茶具比起朝廷宫廷也不遑多让,是素白的琉璃碗,薄冰绿雪,煮茶的人手艺也不差,浅酌之后,顿感齿颊留香。
薛昭最后拱手告辞的时候,兴致还是蛮高的。
而卫绾将人送到院门,往回走的时候,赵客正在路上等他,赵客在屋檐下捉刀也有一段时间,说到卫绾和这薛昭谈天说地,自然是旁观者清,他看着卫绾看见他出现在这里有些奇怪,先行解释:“郎君让我找的姑娘,已然找到了,不知郎君可否满意。”
“满意?人我可还没见到……等等”卫绾眼神有些躲闪:“难道你说的是她?”
“薛昭,我在客栈的身份登记那里看的文牒也是这个名字,应该是无误了。”赵客不等卫绾再有疑问,继续道:“按图索骥自然是不行,幸好这酒楼老板还记得人长相,我带他去各个客栈转了一圈,碰巧见着了薛昭姑娘回去,这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也是和郎君有缘。”
“赵客。”卫绾甩了袖子,又要去看那些卷宗:“就你多嘴。”
“可师可友,亦可亦师亦友。”赵客见着卫绾不愿再谈,只好道:“于大事无碍,还请郎君勿要多伤人。”
卫绾一听这话,可是憋闷了,他进了屋,只余了声音传出来:“一个中原人,我便是倾覆了他们的朝廷,那中原人还不是中原人了,我只是瞧着她有趣,并无他意。”
“小郎君,我们虽远离中原,但我们又何尝不是中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