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服务员给他放好了洗澡水的时候,电话铃晌了。
马阳刚脱了衣服,他没打算接这个电话,可他看电话铃一直响着,一遍一遍响,很好玩。于是,当铃声响到第六遍时,他才走过去,拿起电话“喂”了一声,说:“哪里?”
电话嗡嗡响着,很远,里边只传来了一个字:“……我。”
马阳的酒劲还没下,头喝得蒙生生的,他没有听出是谁,就没好气地说:“你哪里呀?!”
这时,电话里传出了很细微的声音,听上去就像蚊子哼一样,含含糊糨地:“……我。”
马阳气了,说:“操,‘我’是谁呀?说清楚!”
就在他刚要搁电话时,只听电话里默默地说,“……一个你早已忘记的人。”
顿时,他心里“咔嚓”一下,像闪电一样亮了!接着,他心口一紧,赶忙“噢噢”了两声,用试探的语气说:“小谢!”
电话里静了很久,尔后,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很清晰地传了过来:“是我。”
马阳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他对着话筒急切地说:“小谢,是你么?真是你。你在哪里?”
谢丽娟在电话里说:“你别管我在哪里。我只问你一句话:你过去说过的话,还算数么?”
马阳连想都没想,就立即回答说:“算数。”
停了片刻,谢丽娟说:“那好。我……遇到了一些困难。还记得你的许诺么?我急需一笔款子。如果你能兑现许诺的话,你给我借一百万。三年后归还。”
马阳手拿着话筒,脑子里仍是乱哄哄的。他心里说,一百万他拍了拍头,沉吟了一会儿,说:“让我考虑一下。”
电话里很久没有声音……
马阳说:“小谢,你,好么?”
电话里仍然没有声音……
这时,马阳突然觉得很渴,喉咙里干干的,像卡着什么似的。他终于说:“小谢,我看,你还是来一趟吧?……”
电话里又是很久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谢丽娟也终于说:“好。我马上飞过去。”
放下电话,马阳的脑子顿时清醒了。一方面,事隔两年多,他终于又听到了小谢的声音,那声音仍然使他激动,可以说是感慨万端哪!而且,他仿佛又看见了谢丽娟在他眼前走来走去的情景,那美妙的身段,那些美好的……像水一样,从记忆的闸门里喷涌而出……一下子就把他淹没了!
然而,在另一方面,小谢提出要借一百万,这毕竟不是个小数目,上哪儿凑呢?说起来,他是县委一把手,张张嘴,给银行打个招呼,这也不算什么大问题。可关键是他得有一个“名义”,得有一个适当的借口。他心里说,总得找一个恰当的“说法儿”吧?他知道在这块土地上,形式就是内容。只要你找到了一个正当的形式,那你无论干什么,都是正当的;假如你没有找到这个形式,那就是犯罪!
一时。马阳颇感棘手。他在屋子里镀来镀去,试图想出一个万全之策。他知道这件事他是必须得办的,他说过的话,他不能不办。况且,不管怎么说,是他对不起人家小谢……可怎么办呢?他先是想到了注册公司,以县里的名义在深圳注册一家公司,让小谢来主持?后又觉得不妥。
如果以县里名义注册公司,那起码得给政府那边打个招呼,还要开常委会研究,这么一来事情就复杂化了。后来,他又想到了马伯,让马伯帮帮忙?这个数对马家堡来说,不是什么大问题。可他又很快地摇了摇头。他不能再去麻烦马伯了,到了马伯那里,他怎么说呢?看来,银行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