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言脸红了,“你这叫什么话,意思是我恃宠生娇,故意使小性子吗?”
宁澄江早已微笑起来,他伸手将汤药接过,“朕来喂你。”
玉言忙夺过去,“别别别,就你那笨手笨脚的,别把我烫着就该求神拜佛了。你倒是替我把头发弄一弄的好。”
“都这会儿了,还惦着你那头发!”宁澄江嗔道。
“总得挽起来呀,不然这样披散着,发丝都该飘到碗里了!”
宁澄江一听有理,果然动起手来,他不精于此道,只好松松地挽了个髻,用银簪固定了事。大约真是挽得太松了,银簪插得不够牢,只听哧溜一声,簪子落到汤碗里,溅起几点水花。
“就知道你不顶事。”玉言埋怨着,也顾不得擦拭衣裳,先将簪子捞起来。
她的脸色骤然变了,只见那银簪的下端,是一片触目惊心的黑色。
☆、生子
宁澄江面上如罩霜雪,他冷冷道:“这碗汤药是谁煎的?”
文墨惶恐道:“每常都是由小厨房煎了端来,奴婢亲自在一旁看着的,照说该没问题……”她好似想起了什么,“对了,那会我因要更衣,中途离开了一下……”
“当时除了你还有谁人?”
文墨竭力思索着,“那时尚未到开伙的时候,小厨房里除了我,就只有递柴火的阿芙……”
宁澄江重重在椅上一拍,“把她带过来,朕要亲自审问她!”
大约慑于皇帝的威势,用不着怎么严刑逼供,阿芙很快就招认了,原来她从前是黄伊人身边的宫女,黄伊人虽在冷宫,害人之心却仍未消灭,于是以金钱相诱,命她设法谋害成妃之胎。
事情既已水落石出,黄伊人两犯罪过,已是罪无可恕,宁澄江的决定只是短短两个字:赐死。
玉言盛装丽服,带着文墨再次来到遗恨宫,她要送一送这位据闻与她有深仇大恨的人。
仍和上次一样,黄伊人眯缝着眼缩在角落里,她的位置仿佛压根儿未曾变过,像一只躲在洞窟里的小虫,根本不敢踏足外边的世界。
玉言开门见山地告诉她,“本宫是来送你上路的。”
黄伊人淡淡地“噢”了一声,连眼皮也不眨一下,人之将死,她脸上反是一片大彻大悟的平静,仿佛压根不觉得死亡的可怕。
“你不打算求饶吗?”玉言态度沉着。
“求饶有用吗?”黄伊人抬眼微笑,“我是罪孽深重的人,的确该死,何必让自己失去最后的尊严?”
“你如此隐瞒真相,本身就失去了为人的尊严,”玉言静静地望着她,“本宫最后问你一句,那事真是你做的吗?”
黄伊人轻轻笑起来,不知是笑她,还是笑自己,“娘娘啊娘娘,您怎么还是揪着不放?我已经认罪了,也愿意伏诛,您还有什么不满意呢?”
“因为本宫始终存有疑心,前次的事若说是你所为也罢了,如今你身在冷宫,身无长物,纵然阿芙与你主仆情深也有限,你如何说动她冒此大险?再者,冷宫守卫森严,你俩是如何联络的,如何制定这周详的计划,那药又从何而来?处处皆是疑点。”
玉言在她跟前缓缓踱着方步,“本宫不妨告诉你,前些时本宫才假意泄露消息,说你有意吐露实情,结果立刻就出了此事,照本宫看来,那人的目的不止在于谋害本宫的孩子,更是要置你于死地,不然阿芙为何招得这样快?恐怕正是为了速战速决,让你再无开口之机。”
黄伊人眼里有一刹那的恍惚,随即凝神笑道:“娘娘这般善于臆想,合该做个说书人才对,省得屈才。您再问我也是枉然,嫔妾还是那句话,嫔妾有罪,甘心就死。”
玉言深吸一口气,“既如此,本宫也无话可说,这里有三样东西,你自己选一样吧。”她指了指小安子手中端着的红漆托盘,上头分别是毒酒、白绫和匕首。
黄伊人的目光在那几样刑具上流连片刻,终于端起那杯毒酒,轻轻递到唇边。在一线阳光的照耀下,澄明的酒液泛着琥珀色的流光,煞是好看,可惜是置人于死的毒物。
将要饮下,黄伊人忽道:“成妃娘娘,我能求您一件事吗?”
玉言颔首,“你说。”
“嫔妾自知有罪,只配埋没荒草,可是嫔妾还是想请您给个恩典,将嫔妾的尸体运回家中,臣妾生前不能常伴父母左右,愿死后了此心愿。”
“这也不是什么难事,本宫答应你便是。”
“那就有劳娘娘了。”黄伊人的目光直直地投向远方,仿佛要穿过眼前四堵高墙,奔赴千里,“家,固然不一定好,可是我也没办法呀,娘娘,您觉得呢?”她的眼中仿佛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可是不待玉言弄清楚,她就端起那杯酒一饮而尽,带着必死的决心。
直到她的尸体渐渐失去暖意,玉言才带着文墨离开。尽管不是第一次经历死亡,但每一次的死亡总能带给人消沉的意绪,死了的人自然称得上解脱,活着的人却很难觉得快活。
文墨有些闷闷的,嘘声叹气道:“想不到她临死也不肯说出实情,咱们真是白费功夫了。”
“不,她已经说了。”
“她说什么了?”
“家,”玉言缓缓吐出这个字,“求恩典便求恩典,何必反复提及这个字,再加上她最后那句话,暗示的意味便很明显了。”
“家,家……这么说来,幕后主使是佳妃?”文墨吃了一惊。
除了她还能有谁,玉言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