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大殿,宫人奉上热茶,他饮了杯,问:“你想说什么?”
“无论如何,太后是你的母后,你是陛下,堪为国人表率,怎能不尽孝道?”我的声音里含了些许的愤慨。
“你想教导我如何为人子?”刘聪一笑。
“即便太后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但是,她年事已高,此次病势颇重,来势汹汹,你就当哄哄小孩子,去瞧瞧她,让她宽慰一些罢。”
“好,我明日便去看望母后。”他挤眉弄眼地做鬼脸,“但凡你有什么请求,我都依你。”
“那假若我让陛下去死呢?”我没好气地瞪他。
“我就去死。”他忽然定住了眼,目光灼热,“抱着你,一起死。”
我的心骇然一动,他一定疯了!
……
晋永嘉七年,汉国嘉平三年(公元313年),元月,帝太后张氏薨。
帝太后去得很突然,这日早间,刚用完早膳,我抱着小宝宝,春梅来禀,帝太后去了。
我吩咐碧浅和蒹葭照看宝宝,匆忙赶去。
大殿上,一干宫人悲伤地跪着,嘤嘤哭泣。帝太后的近身老宫女彩月引我入寝殿,**榻上,躺着一个躯体僵硬的贵妇,盖着厚厚的棉被,脸庞雪白,神色安详,仿佛只是睡了而已。如此看来,帝太后死前并没有太多痛苦、折磨。
我问帝太后死前如何,彩月禀道,早间她照常入寝服侍,唤了三声,帝太后没有回应,她觉得有点不妥,就掀开帷帘瞧瞧,帝太后已无气息。
那便是说,帝太后去的时候,身旁没有任何人,没有任何遗言。
“派人去禀报陛下了吗?”
“奴婢已经派人去了。”彩月应道,嗓音微哽,涩涩的。
“太医瞧过了?”我又问。
“太医瞧过了,在偏殿候着,说太后虽然是病痛缠身,却也是油尽灯枯。”彩月抹拭眼角的泪滴,双目红红的。
“姑姑……姑姑……姑姑……”
悲哭着奔进来的,正是帝太后的侄女,张徽光和张丽光。
二人扑在**沿,张徽光跪着,合身扑在帝太后身上,哭得肝肠寸断,“姑姑不要走,不要丢下徽光……姑姑,你走了,徽光怎么办……”
张丽光泪水涟涟,也哭得伤心欲绝。
张徽光软弱庸懦,没有主见,才貌中上;刘聪不喜欢她,她不受**,也没有争**之心,更没有夺**之慧,能在汉国后宫有小小的立足之地,是仗着帝太后的偏心与袒护。因此,帝太后一去,她就没了依靠,才这般悲痛得六神无主,惶恐失措,就只会哭了。
我示意彩月劝劝她,彩月温和道:“太后神灵还在,见您这般伤心、自苦,也不会走得安心。皇后,太后一向最疼您,您不要太过悲伤,否则便是奴婢的不是了。”
张徽光恍若未闻,哭得更凄惨了。
“倘若皇后念着太后的好,就该振作起来,秉承太后的期许,尽平之努力,以报太后恩德。”我劝道。
“是啊姐姐,姑姑去了,我们该节哀顺变,让姑姑走得安心、放心。”张丽光抹了眼泪,劝起姐姐。
张徽光似是听了进去,伤心地拭泪,默默饮泣。
大殿传来叩拜陛下的声音,张氏姐妹立即退到一侧。适时,刘聪疾步进殿,目光落在我脸上,难以言喻的伤。
我瞧得出,他到底还是悲痛的。
他坐在**沿,凝视着帝太后沉睡的容颜,眉宇微结,伤色缓缓弥漫。
彩月道:“太后去得安详,陛下节哀顺变。”
前日,刘聪来看望帝太后,必定想不到,母后会这么快离开人世。
……
阖宫举哀,丧乐长鸣,哭声响彻昼夜。
帝太后的棺木停放在大殿,白幔悬挂,整个太后殿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悲伤。
所有妃嫔皆服缟素,跪在棺木前哭灵。虽然名义上我不是刘聪的妃嫔,但作为子媳辈,也需哭灵。
张氏姐妹哭得最伤心,尤其是张徽光,双眸红肿如核桃。
由于小宝宝哭闹,碧浅和奶娘哄了个时辰,仍然哄不住,我唯有先回绿芜殿。
我抱着小宝宝,费力地哄了好久,还是不行。小小婴儿哇哇大哭,哭得呼天抢地,我的心揪得紧紧的,恨不得代他身受苦楚。
忽然想起那日,刘聪用小宝宝脖子上戴着的古玉逗他玩,于是我让碧浅取下那枚古玉,依照刘聪的法子逗小宝宝。果不其然,不会儿,小宝宝渐渐止了哭,奶娘抱去喂奶,之后就睡了。
我端详着这枚触手温的古玉,想不明白,为什么小宝宝看着这枚古玉晃来晃去,就不哭了?
真真奇妙。
小宝宝睡着后,我再去太后殿。妃嫔都不在了,也是,天色渐暗,她们也该回去用膳、歇息,明日一早继续哭灵。只是,为什么留守的宫人一个也无?难道都去用膳了?
寝殿传出隐隐的声音,好像是刘娥在说话,我轻手轻脚地靠近寝殿,藏身暗处。
说话的二人是刘娥和张徽光,张徽光的声音低涩而懦弱,衬得刘娥有点咄咄逼人,气势压人。
“你是皇后又如何?我是**妃,姐姐过世后,陛下专**我一人,你能奈我何?”想象得出,刘娥必定是以鄙薄、不可一世的目光睨着张皇后,仿佛她才是这后宫的主人。
“的确,我不能奈你何。我只是一个失**的皇后,你拥有陛下的**爱,是**妃,又何必苦苦相逼?”张徽光黯然轻笑,那语声说不出的凄凉与无助。
“我要你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