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一动就点开了最上面的那个文件夹,钟名粲站在旁边饶有兴致地观望,葛乔盯着那列依旧用“video1”、“video2”命名的视频文件,脑子中忽然闪过一丝模糊的印象,但他还没来得及品出这种熟悉感是从哪里来的,手上就已经下意识双击“video1”。点开的那一瞬间,他才突然灵感乍现,终于想起了这好像是很早之前借给沈鄃的那个硬盘。
不过这里头装的是什么来着?
用不着他绞尽脑汁地苦想,刚看到因年代久远而变得画质失真的花色床单[注],与碧眼金发美少年的脸,登时一个哆嗦,什么都想起来了。
他反应迅速,在视频里的漂亮男孩继续下一个动作之前,敲下空格键,合上电脑,拔下数据线,他的一系列动作比片子里的人更流畅自然,丝毫没有停顿,敏捷中透着淡定。
倒是把钟名粲吓了一跳:“怎……怎么了?”
葛乔惊魂未定,时隔一年多了终于恍然大悟,怪不得沈鄃那天晚上突然发现了他是小基佬,原来是看到了这里头的东西。可是这个硬盘怎么跑胡智南手里了?他一瞬间生出了各种各样的问号和想法,乱糟糟地塞满了脑子,挤作一团让他陷入深思。
偏偏这个时候钟名粲还在当懵懂无知的“好奇宝宝”,他从来没有借助外力为自己开过智,所以并不知道这部经典大作究竟为何物,他问:“是老电影吗?怎么不看了?”
葛乔转过脸看着他,神色有些复杂,眼珠子里闪着吊诡的光,在他身上滴溜溜地打转。说起来,他其实挺幸运的,在成为同性恋的过程中没走过什么弯路,上初二那一年就知道自己对女孩子不感兴趣,那个时候的他比现在要孤僻得多,刚从苏扬转学来沪海,人生地不熟,面对复杂拥挤的街道马路和气势凌厉的尖楼大厦,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个乡下来的土包子,自尊心作祟,所以总是一副故作清高的姿态示人。但恰恰是这副少年清高的姿态,再加上眉清目秀肤如凝脂的外皮,令他在一群整日忙碌于嬉笑捣乱的男孩子里面脱颖而出,吸引了一批又一批就吃他这款的文艺且含蓄的小女生。
那一年,沪海的房价超过了平京,人们在浮夸的哀怨哭嚎中却又夹带着一丝身为沪海人的骄矜,看到新闻报道的那一刻仿佛自己也一夜间成为了富豪,盲目的相信自己家的这片住宅区总有一天也会成为万人争抢的好地皮,那段人心惶惶、看似遍地商机的日子里,葛乔的父母早出晚归,忙着研究房地产,做着有朝一日能够靠几件死物飞黄腾达的春秋美梦,除了为年幼的葛乔准备一日三餐免得他饿晕过去,其余时间都放养他自生自灭。晚上,葛乔一个人缩在自己的卧室里,慢慢腾腾地整理着放学后收到的情书和小纸条,他也不记得都是谁送的,反正那群女生红起脸唯唯诺诺说话的时候看上去都一个样。
忽然他的手一抖,瞪圆了眼睛盯着眼前的那个淡蓝色信封,如果没记错的话,那上面写的是他们班班长的名字。而他们班班长,是个男生。
他的心脏猛地一坠,然后跳得飞快起来。其实他也并没有喜欢上那个班长,甚至那之后也没有跟他有过什么课堂之外的交流,人家可能见到他那张脸时会小鹿乱撞,而他却心如止水漠然回视。其实事情并不玄妙,也不浪漫,很多年后再相聚,那人也只会调侃上一句“当年你长得真漂亮,我都把你当女孩子表白了哈哈哈”。十二三岁的葛乔只是一个人在心里默默消化掉了自己当时的情绪,也慢慢知道了自己那颗里三层外三层被固执又坚硬的名为“自尊”的外壳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心在未来的所有日子里都只可能对同性有感觉。
那个硬盘,就相当于是他给醒悟真谛的自己准备的一份纪念品,在他看来,这个东西大概和成人礼的礼物一样,是一场仪式的象征。即使忘记了礼盒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却还是会带在身边。
尽管直到现在也还没有向父母提出自己的爱情观,但他多多少少有了预感。自己都二十九了仍旧没有被逼婚催婚,过年回家父母连提都不提找女朋友的事情,可能他们也正在偷偷做着心理准备。
但他不知道钟名粲这一路是怎么走过来的,他几乎从来不提家事。葛乔更是想不通这个人怎么连如此经典的唯美主义巨制之作都没见过。
他的声音飘忽,言语间带着煽惑:“想继续看?你确定?”
钟名粲一听葛乔这种语气,不由得微微眯起眼睛,总算是猜出了端倪,但他第一反应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回答得诚恳万分:“嗯,我的梦想就是跟你一起呆在家里看电影追剧。”
葛乔这枚宅男被这句不是情话的情话戳中心窝,心里流淌过暖意,抿了一下嘴唇。再笑起来时眼底尽是邪恶,重新翻开电脑,c-,ao作后把屏幕转向钟名粲,五十步笑起百步来:“看吧看吧,瞧你这纯洁小处男的样子,就让哥哥给你涨涨见识!”
几分钟短片,钟名粲始终盯着电脑屏幕,而葛乔则始终目不转睛盯着钟名粲,不想放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个细微表情,结果人家钟名粲从头到尾无比冷静,直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