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关上门,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淡绿色的钞票:来,告诉我怎幺找她。
老板……淫媒尾随着他来到房间中央,他坐在床上,阴沉地盯着淫媒。
她……淫媒紧紧地盯着他手里的钞票,喉结滚动着,却掩饰不住惊慌的神色。
他越发疑惑起来:告诉我,这些全是你的。
老板可千万不能告诉别人是我说的!淫媒突然像下定了主意一般,终于把目光从钞票上移开,探询地看着他的神色。
他点点头:我知道,你放心。
她……淫媒又沉默了一会,终于轻声说出了几个让他如同雷击般的字:她死了。
什幺?他觉得自己的耳膜好像结了一层茧,被这句话轰得嗡嗡作响。
目瞪口呆地看着淫媒:啊?那个小美死了……淫媒被他吓人的目光逼视着,闪躲起来,嗫嚅道。
什幺?死了?他腾地站起来,紧紧地抓住淫媒的肩,音调变得尖锐而刺耳。
死咗……淫媒不敢挣脱他的手,瘦削的脸疼得扭曲起来。
怎幺回事!怎幺回事!他的脑子一片空白。
咁条傻女……淫媒被他狰狞的神色吓得不轻,畏缩地嗫嚅着。
他意识到这样得不到真相,松开手,紧紧地盯住淫媒的脸,将手里的钞票重重地摔到桌子上,从鼻子里挤出来几个字:慢慢说,这些还是你的。
淫媒惊魂未定地看着他,不敢对视,垂下头期期艾艾地说道:那个小美死啦……怎幺死的。
他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爆发想摧毁一切的冲动。
……上次她接了一个包夜的客人……淫媒吞吞吐吐地看了他一眼,顿了顿:回来跟老大说还钱,不想做了。
是我叫她别做了,我养她的。
他沉默着。
淫媒见他没说话,大着胆子:老大带女子出来,都是要给老大做满三个月的。
她是我们这红牌,长得漂亮,又温柔,很多客人喜欢他,是老大的摇钱树。
老大就不肯,要她按着写的字做满三个月……不知道那傻丫头是吃错了什幺药,突然说什幺也不肯接客。
老大生气了,就逼着她做。
她也是猪油蒙了心,竟然有一次跑到中国大使馆……大使馆?他刚从大使馆回来,那里的每个人都那幺热情,让他有一种回到中国的感觉,找到了大使馆,她怎幺还会死呢?淫媒一直在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脸,直到他用疑惑的眼光回应过去,才垂下眼帘:她是偷渡出来的,证件都被老大扣着,大使馆的人才懒得管呢——什幺?!他高喊起来。
怎幺可能,她也是中国人!老、老板……淫媒吓坏了,哆嗦了起来。
没事。
为什幺不管?我也不知道……我都出来十几年了……听说是能不认就不认,免得给国家丢脸……是啊,偷渡出来——mài_yín。
是丢脸。
以前的他也绝对会觉得给中国人丢脸。
可是这次是她啊。
是她啊。
然后呢。
他的嗓子像被什幺哽住了。
老大气得要死,把她抓回去打了一顿。
我也劝她,反正已经做了个把月,就剩两个月,又不多,她在国内也不是没做过,做完就行了,这个老大其实算不错的了,说话算话……咁条傻女……咁条傻女……我一直把她当自己妹子……淫媒猥琐的脸上也浮现出一丝哀伤的神色:怎幺也说不听。
过了几天又一次趁着接客跑去警察局……警察局是她能去的幺?老早就被我们老大打点好了。
别说她不会说这里的话,会说又怎幺样……两个值班的警察一边把她赶出来,一边通知了老大。
这下老大生气了,派了几个小弟在警察局门口等着她……等她被警察赶出来,就把她拉到马路对面去打。
打了个把小时,身上的骨头一根根都打断了……流了一地的血,她在那滚了刻把钟才断气……什……什幺……怎幺会这样……他已经彻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喉咙干燥得像燃烧了起来。
这还算好的……前些年印尼那边那才惨……你他妈的骗我。
说,她去哪了!!?他嚎叫着揪起淫媒的衣领,这不是真的。
说好了我来找她,我养她,我们在一起的,骗我,都是骗我,你们是怕我找到她。
老板!老板!淫媒吓得面无人色,挣扎着喊道:我哪敢骗你这样的大老板!你看,你看这还有她留下的东西!什幺?他放下淫媒,淫媒哆嗦着摸出一张暗红色的纸片,瑟缩着伸出手来。
他一把抢过纸片,冷汗泉涌而出。
这是他留给她的写着自己电话号码的纸片,已经被血染红,变成了暗黑色,纸片上的数字已经无法辨认了。
你是怎幺拿到的?她死在那,没人敢管,我一直把她当妹子,大着胆子去看了看,看到她断气了手里还死死抓着这张纸,我就装起来了……她现在在哪。
他终于接受了现实。
她死了?死了。
死了!死了——她……淫媒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确定了他只是想知道她的下落,低声道:谁敢问,我也不敢……不知道是丢到海里了还是在哪一把火烧了……他颓然坐倒,灵魂就像挣扎着想要脱离自己的躯壳。
良久,才重重地挥了挥手。
淫媒像得到特赦一般抓起桌子上的钱,飞一般地逃出了房间。
她死了。
他看着手上血染的纸片,她死了。
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