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将手收回来,低下头看着他:“疼就喊出来,别忍着。”
敖丙有点怔愣地看着哪吒,听到哪吒慢悠悠地道:“眉头皱得那么紧,还说不疼?”
于是敖丙只好干笑了两声,抬起眼睛深深地望向他,诚恳道:“多谢。”
也不知自己到底是谢他的救命之恩,还是谢他的病中照料,抑或是谢他的千里来相会。
其实,不得不说,阔别许久,他已经有些想他了。
然而哪吒听到敖丙道谢后脸色反而瞬间沉了下来,眉毛一挑,再开口时,声音冷淡:“不必。”
顿了片刻,继续说道:“我也是恰好听到你一声龙啸,才赶得及过来救你。”
敖丙看着他,面对陌生哪吒时心里升腾而起的微微异样让他不知接下来该如何回话,他抿了抿唇,望着哪吒欲言又止止又欲言,半晌不知说什么才好,突然想起一事的敖丙开口问向哪吒:
“你怎么把乾坤圈摘下来了?你现在还未修成正果,万一被魔丸夺取了意识…….”
“是半开的。”哪吒开口打断了他的话,方才的冷淡从容似乎被他这简单的一句话给取悦了,哪吒目光幽深地盯着敖丙的脸,薄薄的唇角微微翘起:“怎么,担心我?”
敖丙筋疲力尽地闭上了眼睛,缓缓地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确实是很让人担心啊……”
他怎么能不担心他?在这样杀戮残酷的战场上,一个疏忽就会引起魔丸的杀念,如果哪吒不慎走火入魔,旁边又没有一个人能及时劝止他、以免他铸成大错的,那又该如何是好?
敖丙在心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几乎是在瞬间就在心里下了一个决定——时时刻刻跟着哪吒,直到这场仗打完为止,最起码有他在旁边,哪吒情况不对时,还能及时地拖住他,直到他恢复神智为止。毕竟,不会有谁会比他更了解哪吒入魔的先兆。
但他又身为妖族,且身负族人的重重枷锁,虽然与哪吒同是出自元始天尊门下,但毕竟仍是道不同。于是在平日里他刻意存着避嫌的心,与哪吒保持着不远不近不咸不淡的距离,生怕有人背后指指点点给哪吒带来不便。是以过了这么久,随行这么多人居然谁都不知道他俩曾是旧识。只有周围无人的时候,敖丙才会跟上前来,问哪吒一句今日如何有无受伤是否有魔气侵袭的兆头等等。
每每这时,哪吒都会不动声色地看着敖丙对着自己殷殷嘱托和切切关心,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唇角绷得很直,像是在克制着一股将要爆发的情绪,他就算看起来冷静至极,也似乎快要被他逼到某个临界点了。
于是这个临界点终于到了。
那是能令河山变色的一战,天地山川均被染成血色,万里神州化为烁烁焦土。那是这场万妖之战中最为残酷的一役,双方俱都死伤无数,赴战的人十去其九,偌大的战场上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空中除了若有若无飘散着的灵气,似乎已不剩下一个活人。
因敖丙的冰封防御及其强悍,于是被留在了大后方,他拼尽全力死死守住后防。等到那些妖怪如潮水般退去后,他才匆忙赶到主战场,适时黄昏惨淡,清风鼓荡,残阳如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一股脑地冲向他的鼻端。敖丙强行忍下心头可怕的假想和惶惶的不安,捏起灵诀四处寻找哪吒。
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灵诀那边空无一人,无边的痛楚仿佛能够撕裂开他的心肺。敖丙鼻子一酸,硬是忍住了将要坠下的眼泪。他死死咬住牙关,割破手掌一掌拍向地面。他以灵珠之血结契,哪吒就算已经战死身亡,他也要找到他的魂魄带他回家。
他这一掌还没拍实,就遥遥地见到远处的尸山上立着一人,那人一身血染的战甲,腰肩笔直,身姿挺拔j-i,ng悍,就像他贯常握在手中的那杆神枪。他站在这尸山血海之中凝望着远方一点,浑身杀气腾腾,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这才微微地偏过头来,露出了半张侧脸。
敖丙感觉自己的心口像骤然活过来那样突突狂跳。
他同样也看到了敖丙,牵动唇角笑了笑,将长枪往身旁一支,对着敖丙招呼道:“过来。”
敖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割破的手掌紧握成拳,若无其事地背在背后,没让哪吒看出他有丝毫受伤的迹象,这才走到哪吒的面前。此时的哪吒已经隐隐有了发狂的前兆,一双眼睛拉满了血丝,眼底聚集着汹涌澎湃的魔气,他直接撕下一块混天绫做聘,不由分说地盖在了敖丙的头上。哪吒隔着一块混天绫贴上他的唇,笑了一声,对他道:“盖上了红盖头,从此就是爷的人了。”
敖丙没有说话,看着神情疯狂的哪吒,在无限的担忧中又涌上了大片不可名状的酸楚,就像月夜下涨落的潮汐,一层挨着一层的荡过来。他任由哪吒抱着他离开此地来到一处半坍塌的山洞里,在这处空无一人隐蔽至极的地方,敖丙甚至没有察觉到狂风暴雨将要来临的危险气息,仍旧那样温柔地凝视着哪吒,甚至伸出手来,安抚性地摸着他的脸,不停地对他身上的男人轻声哄道:“没事了,已经没事了,有我在,没事了……”
哪吒抿紧了唇,没有给予他任何回应,在杀气未泯,魔性将将侵入本性的时候,将敖丙猛地按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