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兰生气的大叫:“我才不用补什么脑!二姐真是的,真当我是个猪头啊!”
“那个……二小姐说,你要是晚饭之前抄不完,你就是猪……猪头。”
“我——算了算了,你出去吧,我得赶紧多抄点。”方兰生放弃了跟自家小厮争吵自己是不是猪头,任命地换了一张新纸,重新执起了笔去蘸墨。
每当方兰生犯错,二姐便罚他抄写《论语》,别的文章不敢说,这《论语》方兰生已是倒背如流。可这么些字,想也知道晚饭前一定抄不完,就是神仙来抄,五十遍也不是说抄完便抄完的。方兰生知道,二姐只是生他的气,嫌他乱跑看杂书,不乖乖待在学堂用功。每次其实都是抄到多少算多少,只要尽量多抄些,二姐检查时看到数量尚算满意,便都放过他了。诸如不抄完不许吃饭,不抄完不许睡觉,不抄完要吊在院子里打之类的威胁,都只是单纯的威胁罢了。
二姐始终还是疼他的,只是想叫他增长学问,修养性情,并不是真正逼他,一定要去考到什么功名。二姐总是最懂他的,只是怕他变得不学无术又纨绔,才对他严加管教,并不是真正要束缚他的自由,否则,他怎可能赏遍琴川美景?
方兰生一边抄一边想,其实这样便很好,有疼自己的二姐,有殷实的家境,有睿智的爹教佛法拳法,有美丽的家乡,有相友好和相厌恶的同窗。将来若能考上半分功名,便回琴川做个小吏,若考不上也无妨,跟在二姐身边,做个账房先生,也挺不错。到时候娶一个娇小可人、温柔娴淑的可爱女子做妻,生一男一女两个活泼可爱的孩子,人生便圆满了,夫复何求!
想到此处,方兰生下笔顿了一顿,感觉好像还少了些什么。然后他复又开始抄书,一边想到,是了,我还没有离开过琴川哩!等到应考之后,便跟二姐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求她允我出门游历一番,我也不去什么远处,在江南一带转转,自己去见识一番就行。然后再回来继续我夫复何求的生活。
是啊,夫复何求。夫复何求!夫复何求?
方兰生越想脑子越乱,竟然纸上写的都是这四个字。等他醒过神来,这一纸字便又算废了。他懊恼地丢下笔,双手抓着头发,气恼地喊道:“啊啊啊——夫复何求!夫复何求?我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求个啥啊?方兰生,你到底有什么不满意的?烦死了!”
接着便把那张纸揉成了团,用力丢出了窗外。
到了方府开晚饭的时间,方如沁自然是同之前一样,到书房来仍是训斥了兰生一番,接着便心软地让他吃完饭再回来读书。方兰生咧嘴一笑,拉着方如沁胳膊乐道:“就知道二姐最疼我!二姐,我以后都会用功读书,还帮你描绣花样子,你别生我气了。生气多了就不好看了,我二姐一向最漂亮,可不能变得不好看!”
方如沁无奈一笑道:“你这猴儿,这会子嘴上像抹了蜜一样,赶明早上一觉睡起来,保准又想不着现在说过的话了,照样上墙爬屋跑不见人影。”
“怎么会呢二姐,我还能去哪啊,明天不去书院了,我就在家坐着,你盯着我读书。”
“得了吧,我还想多活两年,盯着你读书,皱纹也得多长两条。我瞧你也不能老实,这样吧,明天是花灯节,咱们家八口子人,今年加上你姐夫,一共九口,明天白天,你给我做出九盏花灯来,晚上我们去放。”
“九盏?二姐,你杀了我算了!”
“少废话!明天不许偷跑出去,你时间还是够的。别想拿外边摊子上买的来糊弄我,你做的和外面卖的我可一眼就能分出来。”
“二姐,但是九盏……我自己做,也太多了吧!”
“啰嗦什么,头几年你刚学会做的时候一天都能做好几个,现在做腻了,就不想做了?不想做也行,《论语》抄九百遍,不抄完明晚上不许出门看灯!”
“九百……好二姐,我做灯,我做,我做还不行吗!”
☆、第五十一章
方信一边跑进院子,一边喊着:“少爷少爷!二小姐让我问你做好了没有?”
“哎哟,做了一天了,做的我是腰酸背疼腿抽筋,二姐不问我累不累,反倒叫你来催我,我可真是命苦啊,命薄啊!”
“少爷,你别抱怨了,二小姐说今天要早点开晚饭,吃完好去放灯的,再做不完一会真的不许你出门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去告诉二姐,我马上就好了,最后这个还有一点,收拾收拾我就去吃饭了,千万要等着我啊!”
方兰生烦闷地挥挥手,方信跑着回去复命了。
其实九盏精美的花灯已经做好了,可方兰生不知为何,又多做了一盏。明明做了一天灯,已经又烦又累,可却还坚持要再做一盏,不做就好像缺了些什么似的。
他一边做着,一边想道:本少爷的手艺果然精湛,每一盏都是这么漂亮,尤其是最后的这个,真是堪称精美绝伦,收到这份心意的人一定会很高兴!
可是究竟是要为谁而放呢?最后这一盏花灯,他自己真的是十分喜欢,从样式到配色,均是新奇又好看。可看到这盏花灯,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他说不上来究竟是何处不对,可却觉得这花灯有一股浓浓的违和感,看到它,就总觉得自己好像缺了些什么。就好像……就好像这花灯把自己的魂魄都吸走了一部分似的!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连忙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