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宛解释,这是军服,丢进洗衣机,显得不够尊重。漂洗完,又用柔顺剂泡了泡,拧了把水,用力掸了掸,撑在晾衣架挂在院子里,双手又把衣服的肩肩角角抻展。已经尽量赋予了它,属于衣服最高规格的尊严跟待遇,自己活这么久,洗衣都没这么讲究过。
仲宛汗哒哒的进卧室,轻手轻脚的找出换洗衣物,看了眼床上熟睡的人,关上房间门,背倚在门上,听着屋里的鼾声,看着晾衣架上往下滴水的军装。
仲宛从没见过栾江穿军装的样子,这是第一次,耀眼的帅。
仲宛捞起泡在桶里的西瓜,这鬼天气,人活的不如泡在井水里的瓜。
西瓜装进透明袋,提着去了菜馆。推门就听到张师傅讲,“他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兄弟媳妇的弟弟,曾在宫里掌过御勺,他的不知道第几辈爷爷跟着进去打杂,学了门手艺,然后一代代的传承下来。民国的时候曾给段祺瑞掌过勺,自然灾害那三年,他爷爷凭着门手艺,娶了知识份子家庭出身的小姐,还是个续弦。”
仲宛接道,“您小时候恰巧赶上□□,你们族家就落败了,您是生不逢时,没赶上好时候,否则就现在这水平,搁民国至少能给冯国璋掌勺!”
随即又打趣,“张师傅,您下次再讲这些老黄历的时候,让我站您边上,您说从哪段开始,我能给您倒着背。哪个字该平声,该扬声,该拐弯,该降,声调我都不带变的,停顿的语气跟标点符号都不给您省,您只要管我碗茶就行!”
苏敏趴在收银台上打瞌睡,侯峰抱个手机笑不停,张溪也在玩游戏,赵易阳个愣头青不知去了哪。
大家看到仲宛进来,立马精神,麻溜的该干嘛干嘛。
张师傅气的嘴角一抽一抽,拿着扇子指着她,“就你贫,尽耍嘴皮子活了!”
仲宛笑着把西瓜放他面前,“呐,给您泡上老半天了,解解暑去去乏,晚上订了德云社的票,您去放松放松!”
张师傅拿着扇子轻敲她脑袋,“就你个机灵鬼,我孙女要有你一半,我现在就情愿躺底下喽!”
正在玩快手的张溪,头也不抬道,“爷爷,您可真逗,您还是长命百岁的好,就算您现在想躺下去也没地呀,您还得憋屈在盒子里,等将来我有钱了,给您买一豪宅,别墅级的,您那时再舒舒服服的躺下,想活动下筋骨,还能翻个身。”
张师傅一扇子拍她后脑勺,张溪手里的手机震掉在地上,迅速捡起来在衣服上蹭蹭,抱着西瓜进厨房,“您老别想那么多了,还是给您切块西瓜,您说了半天也怪累的!”
张师傅气的嘴角又一抽一抽,“这孩子越来越上脸了,回头让她爹可劲收拾她!”
张师傅今年六十有三,嗓门洪亮,身体倍棒吃嘛嘛香。张婶八年前雪地里摔了一跤,偏瘫在床,白天有钟点工照看,晚上有张师傅伺候。张师傅盘了自己店面,出来给人打工,把赚来的钱都花在了张婶身上,自己没有借一分钱的外债,儿子媳妇也没让他们操心,全靠自己硬撑下来。
仲宛知道张师傅家情况,也知道他爱喝个茶听个相声,平日他自己又不舍花这钱,就每月给张师傅订几场让他去放松放松,过过瘾。
张师傅确实有两把刷子,手艺好,水平高,不少客人都是冲他来,平日除非有指定仲宛掌勺,否则都是张师傅上手。
仲宛为人实诚又会来事,每年封给大家的红包都很实在,平日里也小恩小惠的。现在张师傅每年暑假都会让读大学的孙女张溪过来打杂一个月,顺带跟着仲宛学学为人处事,另一方面用他的话讲,让她先“端端别人的饭碗,知道锅是铁打的”
仲宛家以前是开小饭馆的,仲宛从初中就喜欢倒腾厨房里的东西,又被仲妈妈灌输“艺多不压身”的思想。从大学开始,寒暑假仲宛就会在厨房帮衬。
高考时,她家镇上的饭馆被划分为拆迁区,政府也赔偿了一笔拆迁费。自打那以后,仲妈妈就再不愿开饭馆,以前是生活所迫,现在改善了,自然就不愿做了。
大学毕业后,仲宛跟仲妈妈商量,就在京城里找了条幽静的胡同,做起了私房菜。最早他们家菜馆就起源于京城,只是后来迁到了自家镇上,虽说是在镇上,可有一些食客是在城里头工作的。
菜馆经营了大半年后,口味慢慢稳定了下来,也有了一些老食客,生意逐渐步入正轨,环境舒适又有意境,比起仲妈妈菜馆的档次,中间差着北京胡同到上海弄堂的距离。
第2章梦魇
经营菜馆是件很具体,很琐碎的事。要应酬食客,经营人脉。要食材新鲜,研发新菜。从包厢摆放的花艺,到厨房的葱姜蒜,细枝末节,都是仲宛一手监督操办。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在各种琐事的□□下,仲宛终于崩溃了。
仲宛高估了自己,她厌倦了每天站在厨房里,跟个爷们一样挥着大锅炒,也腻味透了身上的油烟味。偶尔烧个菜那是兴趣,可真把兴趣变成职业,她就不干了。
后来,经过一个老食客的推荐,仲宛也尝了张师傅的菜,就抛弃职业操守,想把张师傅给挖过来。
当时张师傅在一个至少配得起祖上传下来荣誉的酒店当中厨,里面有一位来自意大利的西厨。张师傅总看不惯对方趾高气昂的态度,感觉自己被压了一头。张师傅本就脾气燥,心气也高,被人捧惯了,老想着跟那西厨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