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却是本镇第头一回,与人谈起这个事情,能得你这个晚辈一句或有不得已,也算知足了!”
祖大寿说完了这些,略作停顿后,又继续自顾自地说道:“死,很难吗?其实一点都不难。世上难于一死的事情多了。要在看你是为了什么而死。
“为了大凌河那座早晚都要丢掉的小城而死,本镇决不做!但若为了祖家上下数百口的命,为了麾下数万将士弟兄的命,本镇唯有义无反顾!”
此时的杨振倒是很想问问,他所说的义无反顾的义字是什么意思,是民族大义,还是兄弟义气。
但是杨振忍了忍,没有问出来,毕竟在这个时候跟人谈什么民族大义、国家大义、天下大义,祖大寿也未必听得懂。
就算是祖大寿听懂了,又能如何呢,难道自己还能建议他在当时应该引颈就戮怎的?!
可以说,祖大寿走到今天这一步,其实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至少在大明朝的统治之下,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而且,杨振越来越觉得,自己照着眼前的势头发展下去,或许有一天,祖大寿的下场也会落到自己的身上。
杨振正想着这些话,就听见祖大寿对他又说道:“本镇听说,你最近跟新投你的降将仇震海,结了亲家,你要娶他的侄女?”
对于这个问题,杨振倒是没有任何的犹豫,立刻回答道:“是,正是如此!此时已然派人禀于晚辈的叔父!”
“本镇有几个侄女,原也有意与你撮合一个,却叫你出击敌后一时耽搁了!既然你与仇氏女已经定了,那也就算了!”
杨振万没料到,祖大寿竟然还有这样的考虑,不过让他更意外的是,祖大寿紧接着却又说道:
“你现在没有家室负累,想法自然不同,等到有一天你儿女绕膝,你就能对本镇的境地感同身受了!或许本镇的今日,就是你杨振的明天啊!”
对祖大寿的这个说法,杨振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模棱两可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个时候,杨振看见祖大寿伸手入怀,从怀里掏出来一个什么东西,再细看,竟然是一封书信模样的东西。
这时,就听见祖大寿说道:“时辰不早了!本镇也该回了!本镇与你谈了这些话,觉得还是该把这个东西,拿给你看看!”
祖大寿一边说着话,一边拿着书信,递了过来,同时又说道:“这里有一封书信,却是本镇的一位故人写来,其实也是汝父当年在广宁的一位故人所写!
“这封信,虽然是写给我的,但所托问之事,却与你有关。本镇曾欠这位故人极大的恩情,今日不得已而为之。且信中夹带了给你的附片,也原样转达于你!”
“信?还有给我的附片?”
本来祖大寿从怀里摸出来一封书信模样的东西,就已经叫杨振有点意外了,难道找自己谈话,还带打草稿的吗?
等到祖大寿再说出,这封信跟自己有关,而且里面还夹带了一张专门写给自己的附片,直叫杨振顿时一头雾水,完全莫名其妙了。
他看见祖大寿将信递了过来,于是半是迟疑、半是好奇地上前伸了手,把那封信接了过来。
这个时候,就听见祖大寿又说道:“且先看看吧,看了以后就毁掉它!至于今后何去何从,今后如何选择,那是你自己的事情!本镇这一次过来红螺山,也不是来劝你做什么,而是为了完成故人所托!”
听见祖大寿说得这么严重,同时又说得这么云山雾绕,杨振的好奇心就更强了,当下取出信纸,就见一个纸片从中掉落。
杨振弯腰捡将起来,先看那张所谓的附片,却见那个附片并不是白纸写着黑字,而是黄纸写着红字。
接下来他定睛仔细一看,附片上用蝇头小楷端端正正地写着几行字,而第一个字,就吓了他一跳,只见上面写着:
“朕居盛京亦闻汝杨振之名,常叹南朝人才之辈出,更惜南朝之不能识才用才也。汝若能洞察大势,率部来归,不止既往不咎,且必以王公世爵相赠,东江诸将即先例也,汝且思之。崇德四年六月御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