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行端一愣:“这样看起来严柯好像真的是想住回去?是不是我们想多了?”
余程沉默片刻:“……不知道。”
张行端笑道:“连你都猜不透严柯的想法?稀奇啊。”
余程道:“从杨明焕出院到现在,他一直都很平静。你觉得正常么?”
“你们临床医生不是看惯生死了吗?”
“严柯不一样,他情感丰富,又太善良。”余程盯着不断增加的楼层数,忽然微笑道,“所以我理解不了他,就像我理解不了严老。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我现在听到你说‘理所当然’,感觉很诡异。”张行端也笑起来,然后云淡风轻地,状若不经意地问道,“对了,你对严老,为什么会有那么深的执念?”
“严老去世的那一晚,我正好值班。他把我叫到床边,让我搭脉,然后告诉我这叫雀啄脉,是七死脉之一,现在已经很少见了。我搭完脉,很快他就走了。我不明白,人怎么会在临死前还想着传道授业呢?”
叮。电梯到站了。
余程仍旧盯着楼层数,有些恍惚地说道:“后来我想通了,所谓圣人,大抵如此。”
张行端瞟了他一眼。电梯门即将关闭,张行端伸手一拦,门又弹开了。
“到了。”他走出电梯。
余程望着他漠然的背影,笑着摇摇头,跟上。
当二人发现严柯居然在看电视,还优哉游哉地吃水果时,张行端首先破口大骂:“严柯!你他妈要吓死我!我还以为你他妈又跳楼了!”
严柯一脸茫然。
余程叹道:“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他走到严柯面前,伸手抚摸严柯的头发,“我很担心……”
话音未落,严柯头一偏,躲开了他的手。余程一愣,严柯已经低下头,沉默片刻,小声道:“小师叔,我饿了。”
余程缩回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微笑道:“好,我去做饭。”
凌鹿与张行端对视一眼,很默契地没有说话。
余程做了一大桌菜,都是严柯爱吃的。四人各自入座,各怀心事,安静吃饭。
明明吃饱了,但谁都没有离席。严柯吃得慢,余程在陪他,凌鹿在等洗碗,张行端在等看戏。
终于,严柯放下筷子,抬头看了大家一眼。所有人都在等他开口。没想到他眨了眨眼,又低下头去。
叮。叮。叮。三人的手机同时发出提示音。
三个人同时掏出手机,发现他们都被严柯拉进了群聊。
严柯发了条信息:“对不起,让你们误会了,是我没把话讲清楚。”
余程和张行端都露出诧异神色,凌鹿解释道:“他从下午开始就这样……不肯当面说话,就发微信。”
余程皱了皱眉,张行端倒是很快入乡随俗,在群组里回复道:“没事,我又没损失,还蹭了顿饭。”
凌鹿的消息也跳出来:“严老师,你真的是因为想家才决定回去吗?”
余程一脸无奈,开口道:“阿柯,你何必这样?你如果难以启齿,我们也不会逼你说,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
没想到严柯却头也不抬,只顾着敲字。大家的手机又震动起来,余程叹了口气,只好去看微信群里的消息。
“其实我只是不想你们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脆弱,悲观,满身都是负能量。我对谁而言都是一个大麻烦,你们没有义务帮我那么多。当然,我也不想麻烦我爸妈。回家以后我会说服他们,送我去脑病医院住院。在医院里可以得到正规的治疗,也会有人看护我。这样对大家都好。”
原来他不是要回家,而是想住院。
住院……确实是个好办法。如他所说,正规治疗和全天候的看护,对他的病情会有极大帮助。但是……
他就这样接受自己“j-i,ng神病人”的身份,放弃正常人的生活了吗?
三人看完都沉默了。严柯抬起头,对大家笑笑,轻而俏皮地说:“那,我去收拾东西啦?”
他没有等任何人回答他,迅速起身,脚步轻快地走进卧室。
张行端首先释然,摇头笑道:“这小傻逼,去住j-i,ng神病院还挺得意……”
凌鹿神色黯然,忽道:“租金你给房东了吗?”
“还没。怎么?”
凌鹿道:“严老师走了,我也不想住在这儿了。你把房子退了吧。我也去收拾东西。”遂起身离开。
张行端啧了一声,笃笃笃地敲敲桌子:“余主任,你呢?你怎么说?”
“我去洗碗。”余程非常平静,开始收拾。
张行端跟他到厨房里,饶有兴致地问:“你真放他去住院?”
“当然不。”余程打开水龙头,把脏污的碗筷都放到水流下冲洗,“你没听懂他的意思。”
“说说?”
“他说不想麻烦我们,其实是觉得我们都在同情他,但他又觉得自己不值得同情。他会选择回家,因为他确信爸妈是爱他的。只有爸妈才能包容他,接受他。”
“所以?”
“你今天怎么了,连这都听不明白?”余程瞟了他一眼,“他是在自卑,在等我说爱他。只要我和他确定关系,他就有安全感了,就能心安理得地接受我对他的好。其实他只是欠c,ao了。”
张行端笑出声。他不动声色地朝客厅瞟了一眼,然后笑嘻嘻地问:“那你打算怎么办?你不是铁了心不碰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