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公公是真的欣慰,家乡子弟跟他混了这么久,终于出来一个看得过去的。还是老魏家的血脉,焉能叫他不喜。
老人家还是很有宗族观的,九年义务教育未能彻底消除他的封建思想。
家国思想,根深蒂固。
这种思想,放在后世无疑是危险的、落后的,是小农思想的典型代表,是不符合人类命运趋向大同的主流价值观的。
但,人类的命运跟咱有什么关系?
自家的日子过好就是对人类最大的贡献。
封建时代嘛,不靠宗族靠什么?
看着英俊不凡的侄儿在那挥刀劈砍,公公心潮暖和:后生如此,天下必为吾有啊。
战斗还在继续,东堡墙的坠落并没有让堡内残余的女真兵投降。
整个永奠堡的女真驻军是两个半牛录,全员披甲人近七百人,另有一千余汉人阿哈。和长奠、小奠驻军不同,这两个半牛录是建州军的精锐,也是二阿哥、古英贝勒代善的直领旗兵。
当初从明军手中不费吹灰之力得到宽甸六堡时,代善就向阿玛提出由他的正红旗接管六堡,虽然最终奴尔哈赤没有采纳次子的建议,但代善还是获得了往宽奠派兵的权力。永奠六堡的长奠、永奠和大奠三堡都是正红旗的人在驻守,这为日后代善主掌宽奠地盘打下了基础,同时也获得了镶红旗的支配权力。
达尔岱自幼和代善一起长大,他的阿玛安费扬古更是代善的骑射老师,二人关系自是亲近。为了让自己的正红旗在宽奠占据主导地区,代善向他的阿玛求情,最终促使达尔岱来到永奠。
代善给达尔岱的这两个半牛录是他精心挑选的,战斗力很强,其中一半都是打过十年仗的老兵,比长奠那些“发配”的旗兵要强的多,小奠那些正黄旗的朝鲜人更是比都没法比。
佐领德安布曾是奴尔哈赤中军的红甲摆牙喇,分到正红旗后一直跟随代善,可谓战功赫赫。
他在达尔岱阵亡后接手指挥,面对被炸塌的东堡墙和那些正从废墟上冲杀进来的明军,德安布没有选择在堡内“巷战”,他知道那样做只会被明军团团包围最终身死。
因此他选择主动出击,发挥女真人的长处。
三百多名骑马的女真兵突然打开南堡的大门,然后从左翼抄向正列队沿东堡豁口进入的明军步兵。
与此同时,堡内的女真兵驱赶着汉人阿哈疯狂冲向豁口,欲以血肉之躯将攻入堡中的明军击退,牵制扰乱明军的攻势,为德安布赢得胜利的时机。
发现女真人骑兵冲出来后,临时编组的皇军骑兵队总旗丁孝恭顿时便要请战。魏公公打量了一眼这个才学会骑马怕不到一个月的扬州老乡,咧了咧嘴命令对方取出唢呐给他老人家吹上一曲。
这个要求让丁孝恭万分郁闷,却无奈只得摸出一直系在腰上的唢呐鼓起腮帮子吹了起来。
却是一首《百鸟朝凤》,这是人家娶亲吹的。
听着是喜气,可就是少了悲壮,而且和眼前的大战极度不匹配,魏公公不喜,命改吹《小寡妇上坟》。
调子一起,熟悉的感觉顿时涌上心头,公公只觉浑身轻松,心肺都好像通透般,不自觉的就想往地上躺,好让小寡妇们有个哭坟的对象。
真是越听,越得劲。
初听不知曲中意,再听已是曲中人啊。
……….
“他娘的,后面吹的什么玩意?跟他娘的哭丧似的!”提着一杆长矛的刘兴贤“呸”了一口,真他娘的晦气,没事吹什么小寡妇上坟,你就是吹个青天歌也是好的啊。
“别说话了,建奴上来了,小心叫建奴把咱们收了去!”
同样提着长矛的沈世魁秉气呼吸,牢牢握着手中的矛杆。他从来没有打过仗,这是他第一次以官兵的身份参与战斗,说心里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这一队百十人的兵是以降倭和飞虎军杂编组成的,带队的是原来的队正杜正,他是张虎公公的亲兵。金州选兵时,其把兄弟胡全特意向魏公公保荐的他。
有意思的是,当胡全把选出的人员名单递交给魏公公时,魏公公却在两个人的名字上画了个圈,说这两个人要重点培养。一个就是沈世魁,一个则是刘兴贤。
公公说要重点培养,胡全肯定要落实,于是刘兴贤和沈世魁都当了小队长,手下领十个兵。
事后胡全问魏公公这两人有何不同,魏公公却笑而不答,一脸老谋深算的样子。胡全摸不着头脑,却也不好再问,临走时魏公公却突然又叫住他,让他去打听一下沈世魁是不是有个女儿。
说话的时候,魏公公脸上明显有玩味之意。
胡全立时就是“卑职明白”了,很快就打听到那个沈世魁真有个独女,不过尚小,才十二岁。
报给公公听后,公公噢了一声,说了句:“那再等等吧。”
等什么呢?
胡全不知道,公公知道啊。
沈世魁有女,天色国香,乃当世绝色,堪称明末第一美人。可惜,叫毛文龙个糟老头子纳去为妾了,后来这个女人间接引发了东江内讧。
等不等的实际公公也无所谓,绝色不绝色的,公公也不是太在乎。
他不是个好色的人,他只是重视沈世魁。
这是个有能力的大将,也是个有血性的男儿,是个明知不可为仍毅无反顾去为国家做最后抗争的人,是个宁死不屈,终至死节的忠义之人。
公公想收揽其心,如果有可能,做这等豪杰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