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堂的胡子是真胡子,不是别的外差公公们粘上的假胡须,这一点在太监当中是极其难得的,所以马公公平时特别注意爱护自己的胡子,修饰的十分好。
从前在天津时,马堂就喜欢别人称他为“马公”,而非“马公公”。一字不差,给人的感觉却是大大不同的。
自前任提督太监陈炬去世后,东厂便不曾有厂臣,握有实权的四位内珰按品级算顶多五品,因此司礼秉笔太监的到来,足以让这四位内珰毕恭毕敬。
这就是司礼太监的权威。
李永贞也不敢怠慢,他从魏公公那里了解过马堂私藏高淮藏银的事,但这么大的事到了,马堂只是挨了皇爷一顿训斥却没有受到任何处罚,由此可以看出,这位当年和高淮并称为外差二尊的马公公,在皇爷心目中的地位也是不轻。
但越是如此,这事就越是棘手了。
不管是早年间的寿宁公主府的那个刁奴赵进朝,还是就在这厅上叫南镇田尔耕击杀的曹元奎,又或是外六档邓贤带人大闹左安门,还是上回的妖人谋反案牵涉出的高淮藏银案,马堂和魏公公的梁子那是越结越深,已然水火不两立。
要是马堂真奉了皇爷的旨意,魏公公落在他手中,只怕真是万事皆休了。李永贞十分担心这个情况。
然而马堂究竟有没有旨意,李永贞没能知晓,因为马堂一到便把石元雅和杜文诏叫到了一边。
显然,马公公有什么话要交待二人,却又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尤其是他李永贞。
李永贞是内书堂的状元,才华横溢,向来心高气傲,马堂眼中无他,他自不会留在厅中讨个没趣。与金良辅、张进忠招呼一声后便自个退了出来,刚出义武堂,就有三人迎了过来,却是早等着他李公公的。
一人是他李公公名下百户,掌着黑旗箭队的崔应元;一人是卯课干事丁大骨,另一人则是外派百户齐祥芳。
三人,都属魏公公一边的,那齐祥芳倒也罢了,只是受命外差江南。崔应元却是东厂上下人尽皆知的魏阉走狗,帮着干了不少事。
这次魏公公回京,忙前忙外哪样不是他崔应元在跑呢。至于那个丁大骨,小小干事,地位不高,却绞尽脑汁想搭上魏公公这条线,图的就是出人头地,至少能和崔应元一样做个百户威风下。
如今可好,这还没彻底巴结上,魏公公却倒了台,叫丁大骨如何自处?他现在就想从四档头这里打听下确切情况,那魏公公是完呢还是不完呢?
要真完了,那就休怪大骨无情,辣手摧花;要是还有气,完不了,那他丁大骨可就要患难见真情了。
“公公那边?”李永贞侧身朝原是马房和库房改建的厂狱看了眼。
崔应元摇了摇头,低声道:“邓贤的人守着,不让我的人靠近。”
闻言,李永贞眉头微皱,邓贤是外六档,从前跟着曹元奎的,而曹元奎又是马堂的人。由他看着魏公公,旁人还真难接近。
“这两天你辛苦些,盯死那边,没有旨意魏公公放不得,但也害不得。要是有人敢借机生事,”李永贞面色凝重,“你自己看着办。”
“公公放心,卑职的脑袋和魏公公是捆在一块的!”
崔应元目露凶光,他自是知道厉害关系。说句不中听的,魏公公前脚死,后脚他崔百户就得见阎王。不提他跟着魏公公提罪的人,就是整治黑旗箭队这件事,他在东厂树立的敌人就不少。
“你是想回来,还是侯着原差?”李永贞看了眼默不作声的齐祥芳,一语双关。
“卑职且侯着原差便是,陛下还不曾解了魏公公的职事。”齐祥芳躬身道。
李永贞点了点头,吩咐一声:“也好,魏公公这回进京没带多少人手,他手下那帮人对京里门道也不太熟悉,你就先在左安门那侯着,帮着看看。”
“是,公公。”齐祥芳话不多。
丁大骨却是急,心道这两个人怎么回事,怎么一个都不问魏公公到底出了什么事呢。正想问时,却见李公公袖子轻挥,叫了他一声:“丁大骨?”
“卑职在!”丁大骨下意识应道。
“魏公公在咱家这里说起过你,”李永贞提了一句,便将一张名贴递给了丁大骨,吩咐道:“照这名单挨家上门通会一声,就说魏公公有难。”
“是,公公!”
拿着这名贴,丁大骨偷偷瞄了下,发现上面不少是宫中有地位的人,心下顿时大定,暗道魏公公如今有难不假,可他老人家人面大、场面广、总有愿意出来搭救的,自个何必着急,存了那遇事不妙就跳船的心思呢。
“要是见你,你就进去见一面,也不要说话。要是不见你,就在门房留个贴便是。”
李永贞办事也是利索,几句话一说便把丁大骨打发,继而犹豫了一下,低声问齐祥芳:“魏公公从南边带回来的人可靠?”
“都是皇军义士。”齐祥芳如此说道。
“皇军义士?”
李永贞细细品味这说法,微微点头,叫齐祥芳先回左安门的内官监办事处,若有事他自会派人去通知。
等齐祥芳走后,崔应元突的说道:“公公莫非是想?”
“你想多了,劫狱这种事咱家可不敢想,那可是要诛九族的。”李永贞否定了崔应元的大胆想法。
崔应元也是松了口气,饶他胆子也是够大,但劫厂狱却是万万不敢想的。说是厂狱,比不得北镇抚司的诏狱,可那也要看关的是什么人,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