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上的万历发出了一声带有后悔的叹息。
事实上,为了消弥建州的威胁,魏良臣还私自带兵去了辽东两次。
一次将被从李成梁手中划给建州的宽甸六堡尽数焚毁,并假借天使名义在朝鲜北部建立了协安区,以为将来对建州战事根据之地。
二次则是不顾万历严旨,率皇帝亲军再出宽甸,攻击扫荡建州位于老边墙一线的堡垒村寨,并扬言直捣黑图阿拉吸引建州两白旗东出。
后来明金双方于大甸、长甸一线激战长达月余,金镶白旗重创,旗主阿代身死。正白旗主禇英率师后退。
这两次对建州的军事行动在官方层面上自然是从不存在,也是朝廷所不允许的,为此辽东巡抚乃至蓟辽总督方面忐忑魏良臣的奏疏多达十多份,但都被万历留中了。
万历留中弹劾魏良臣的奏疏出于两个目的,一是开海大计暂时需要魏的主持,二则是辽东的事务其实并没有引起他的重视。
在万历看来,那建州龙虎将军再怎么闹腾,也终不过是个地方的首领,人口至多数十万的建州女真部落如何能让大明为之震动呢。
哪怕那个奴尔哈赤仿效汉人建立了所谓的金国政权,在万历看来也就是个想要做藩臣的家伙。
所以,只要奴尔哈赤的金国不树反旗进攻大明,万历也真的不想对其兴师动众。辽东方面奏称可以给金国朝鲜待遇,万历寻思也是可以的。
毕竟,国库眼下空虚的很,真要对建州动兵,拿什么发饷,拿什么买粮草呢。
可是,人家都打到家门口了,抚顺和清河等重镇的陷落已经宣告沈阳危急。若沈阳再丢,无险可守的广宁肯定不保,接下来可就是山海关了。
山海关的后面就是京师啊!
知道后果严重的万历强打起精神让郑贵妃扶他起来,然后艰难的走到前殿命召薛三才。
在听取了薛三才的一系列汇报后,万历道:“狡虏计陷边城,一切防剿事宜,行该地方相机处置,军饷着上紧给发。其调发应援,兵部和户部酌议其奏。”
听了皇帝这番指示,薛三才有点犯难,什么叫相机处置?又调哪里兵去援,拿什么钱发饷呢?
辽东边镇的军饷无法如时、如数的发放早已是司空见惯的事了,户部怎么也筹不出钱粮来,所以薛三才包括内阁首辅方从哲他们对解决这个问题所持的看法倒是一致的,便是请开内帑。
这几年,皇帝的内库还是很可观的,各地的矿监镇守每年都有银子解递进京,而且那个让朝廷十分头疼的海事太监魏某也有巨银孝敬皇帝。
据说,魏某私自带兵在日本行当年“倭寇”之事,很是抢掠了日本一笔财富。
这些事情于朝堂而言,肯定是人人厌恶的。大明乃天朝上国,行的是仁义之师,哪里能做得那倭寇之事呢。
可偏那魏某是内廷的人,皇帝的家奴,所带的兵又是御马监名下,与外朝没有关瓜葛。
饷不要兵部出,粮不要户部出,官兵的晋升也轮不到朝廷管,朝廷又拿什么去治人家呢。
更何况,日本的事情还有浙党参和其中,科道真打起官司来,浙党指定把水给搅混。而首辅方从哲可是浙党。
因而,包括首辅方从哲在内,全都揣着明白装糊涂。有关魏某的事,除非皇帝有明确的指示,否则谁都动不得的。
不过好在,那魏某也真是给内库贡献了不少银子,这银子如今要是拿出来用于辽东的战事,倒也能赎了魏某的罪过。
只是,谁都心知肚明,当今这位陛下太过爱财,要他拿内库私房钱出来,很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