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镐这个人,万历对他是印象很深刻的,因为当年他差点下旨斩了杨镐,是首辅赵志皋替杨镐说了情,万历才罢免杨镐,让他听候核实。
再后来,是贵妃那边给杨镐说了情,又有给事中上疏替杨镐说了好话,万历才准杨镐起复辽东巡抚。
哪知这个杨镐上任之后就出兵灭了蒙古炒花部落,和辽东总兵麻贵关系闹的什么僵,御史们不断参劾他,万历本不准备惩处杨镐擅起边衅,谁料杨镐自个卷铺盖回老家了,这可把万历气的够呛。
昨天司礼监值守太监张诚在给万历读朝中奏疏时,万历再一次听到了杨镐的名字。
上书的是个小官,户部福建司主事杨嗣昌。
杨嗣昌在其奏疏中提到如今辽事再起,朝廷需一熟悉辽事的重臣前往坐镇主持,而观如今朝堂,既领过军又有主持辽事经验的,除了前辽东巡抚杨镐之外再无他人。
故杨嗣昌请求皇帝能够下诏启用杨镐。
当时万历并不置可否,甚至有些厌烦,他平生最不喜欢的就是小臣上书,想那杨嗣昌不过一区区户部主事,有何资格对国事指点,又有何资格举荐大臣。
本是想下旨训斥,可张诚说这杨嗣昌乃是杨鹤之子,父子二人双进士,是本朝不可多得的佳话。
且杨嗣昌奏疏虽擅议国事,但其所言也并无什么不妥,若是因此下旨训斥,怕是反倒叫外朝喧哗起来。
万历一想也是,便没再计较此事,此后便拟了一旨叫那黄嘉善接替辞官的薛三才继任兵部尚书。
张诚询问何人经略辽东,万历未答。
稍后,贵妃娘娘过来服侍丈夫用药,管御药房的太监崔文升这几个月一直随贵妃娘娘服侍皇帝,堪是辛苦。
用药之后,万历有些不甘的锤了锤自己的腿脚,对贵妃与那崔文升道:“朕这场病来的快,势也猛,数十年来朕何曾有过卧床数月之久的。”
“陛下勿忧,更勿急,潜心用药,病痛自是会消去。”贵妃娘娘安慰了丈夫一番,示意崔文升收拾东西退下。
“寿宁托人捎来口信,说想进宫看望陛下。”贵妃低声道。
“她是想看朕几时死么?”
万历哼了一声,一想起这个让他颜面丢尽的女儿,万历心中真不是滋味。
这事说轻是公主不知好歹,叫奸人所惑。说重,却是金枝玉叶不要廉耻与人通奸!
虽说因为钱的事,万历昧着良心忍了那恶气,可也不想再见寿宁。自事发后,寿宁便一直叫半软禁着,公主府大门是可以出,可京师的城门她却是出不得的。
万历也怕寿宁那丫头心一狠,带着孩子私奔去会那魏良臣。魏良臣那崽子得了寿宁母子,再来个心一黑,把出海的银子给昧了不回来,万历可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瞧你这当爹的说的什么话,这天下间做儿女的哪会盼着当爹的死...”贵妃埋怨了几句,心知这会不是给寿宁说话的时候,便没提这岔。
“朕这几日也是心累的很。”万历叹了一声。
“为那建奴的事?”贵妃随口问道。
万历点了点头:“兵部拟出了调兵方案,可户部却说没银子,方阁老那边因前阵他儿子的事不肯出头,朕这身子又...”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建奴乱了,就派个人去收拾他们得了。兵的事,银子的事,叫他去办好了。”贵妃道。
万历苦笑一声道:“说的简单,派谁去收拾?”
“让小魏去吧。”
贵妃几乎是脱口而出,“他有银子,也有亲军,出海打那什么台湾的蛮子厉害,打倭寇更厉害,且臣妾听说他在辽东和建奴交过两次手,都打胜了,回过头来把他叫回来再去平建奴,不是小事一桩么。”
“你说的真是轻松,这不是朕的私事,是国事。”万历摇了摇头,就算贵妃说的没错,可他也不能叫魏良臣回来。
一来魏良臣在日本做的不错,成船的银子往大内孝敬,使得万历再不用为没私房钱发愁。
二来,魏良臣顶着的是太监名义,他监得军,却做不得大军统帅。单朝堂这一关便过不去。
贵妃见不行,眉眼一转:“那陛下找一人就是。”
“找谁呢?”
万历皱眉在心中盘算,如今朝中还有什么人可去平建奴。正想着,耳畔却听贵妃道:“不是有个叫杨镐的么?”
万历听后,盯着贵妃细细打量,半响问了句:“你收了杨镐多少银子?”
“陛下真是冤枉臣妾了,臣妾哪里有收杨镐的银子,”贵妃赶紧辩解,“只是这杨镐却是堪用,当辽东巡抚那阵不就是为朝廷灭了个蒙古人的部落么。”
“有这事。”
万历不禁琢磨起先前杨嗣昌上书所言,如今贵妃也说杨镐可用,是不是重新启用他?
贵妃见丈夫动心,想到那小子的交待,便不失时机的道:“陛下,听说杨镐是小魏的老师,小魏的表字就是杨镐给取的。”
“噢,有这事?取的什么表字?”万历诧异,他可不知道此事。
“好像,好像是叫什么大清吧。”贵妃道。
万历“嗯”了一声,锦衣卫密插在魏良臣身边的人曾经上过密奏,说杨镐和魏良臣在辽东时过往甚密,且魏良臣的皇军之中有杨镐的旧部。去年魏良臣在辽东和建州的两白旗交战时,就有杨镐旧部尚伯芝领军。
这些,万历并不在意。
可现在将这些结合起来,似乎那杨镐好像命中注定般要替他这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