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云释离也是笑了,他摇了摇头,又用眼角扫了眼脚边的卢文,“卢大人,你都听见啦,今儿这事儿还是得怨我,你可别记恨亦谐啊。”
“下官岂敢!”卢文头都不敢抬,“下官有眼不识泰山,若有得罪云大人之处,还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行了行了……”云释离不想听下去,因为都是废话,“起来吧。”
“是。”卢文起来是起来了,但还是低着头,弓着腰,不敢正眼儿瞧那云释离。
列位,您可别觉得他的反应过度——满朝文武都知道,那“风云水月”中就属这云释离不好招惹。
四人中那其他几位:风满楼是在军中效力,不怎么跟朝里的人打交道;月有缺是“天下第一神捕”,主要管抓贼的;水寒衣虽然也是锦衣卫,但他更倾向于打击那些有组织犯罪活动;唯有这云释离……是个标准的特务,且很喜欢去搞那些朝中的官员,他也不为别的,就因为搞贪官污吏的油水足啊……
那卢文是不是贪官污吏呢?
我就这么说……可以是。
在大朙你想找出一个完全不贪的官,那是非常非常困难的,几乎就是不可能;这跟当时一些不合理的规定以及制度有关系,我就不往细里说了,反正您就记住,在那个时候,如果一个官员只拿俸禄,一点灰色收入都没有,那么他别说请师爷了,自己那一家子人能不饿死就不错了。
而大朙的老百姓呢,也是很宽容的,他们并不是不能容忍贪官,他们是无法容忍“政事无能、贪财有术”的贪官。
说得再直白点:你只要让老百姓那日子能过得去,不要做过于伤天害理大逆不道的事情,也没人在乎你贪了多少。
在这种大环境下,实际上大部分的贪官落马,并不是贪污问题,而是屁股问题,“贪污”只是个可以随意按放的罪名而已。
云释离,则是一个有权按放这种罪名的人。
他真想弄你,就随便跟你聊聊,然后从你话里挑几句有毛病的出来,往“小本儿”上一抄,接着就把你往诏狱里一送……那你还能有活路?不但你没活路,你全家都要完蛋,家产也得统统充公。
这种人,卢文能不怕他吗?
而当卢老爷后知后觉地想到孙亦谐竟然是云释离的朋友、两人说话还这么“不见外”时,再结合他过去听过的“孙亦谐和锦衣卫有关系”的传闻……卢老爷那后脊梁都凉了。
他就恨不得狠狠扇自己几个巴掌:明明有大好的机会可以巴结孙亦谐的,自己却没有好好把握,险些还跟人结了梁子,真是想想都后怕。
“卢大人是近日刚调任来杭州的吧?”数秒后,云释离的问话又来了。
对于他“知道卢文什么时候调来”这点,卢文并没有感到丝毫的惊讶。
但卢大人回话时,依然显得如履薄冰:“正是,属下前几日刚到任,故也不知孙公子是您的朋……”
“无妨。”云释离知道他想说什么,所以也没等他多解释就打断道,“卢大人乃知情识趣之人,只要你能明白今后该怎么做……那便行了。”
冷汗从卢文的鬓角倏然流下,他赶紧拱手道:“明白,明白……”
“那就行,出去吧。”云释离已得到了满意的答复,故冲对方挥了挥手,随便应付了一句,就继续低头吃饭。
待卢文毕恭毕敬地退出房间时,他那师爷和胡捕头都还僵在那儿呢,而他那个大嗓门儿的随侍此时则是瘫坐在了地上,浑身瑟瑟发抖。
“卢大人请留步。”孙亦谐也很快跟了出来,还是不动声色,面带微笑地问道,“既然云大人不肯挪地儿,要不然我再给您另外安排一间房吧?”
“不……不必了。”卢文已是满头大汗,他对孙亦谐说话的语气也和此前判若两人,变得非常客气,“贤……呃……孙公子,今日你开张大吉,定是十分繁忙,卢某的本意也只是想来恭贺一下,如今我这心意也算送到了,我看……就不叨扰了。”
“啊?”这会儿,孙亦谐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了,“这样啊……哦……那好吧,我就不送大人了……”他顿了顿,忽然又道,“哦对了,您那贺礼……直接交给薛先生就行,我让先生给您记上,日后您家要有个什么喜事儿,我也好看着回礼。”
卢文一听这话脸都青了,他今天是奔着摆架子立威来的,哪儿带了什么贺礼啊,但自己刚刚才说了句“前来恭贺”,现在总不能说我空手来的吧?
无奈,他只能硬着头皮回道:“哦……那个……我那贺礼……是这样……我那贺礼它……它乃是稀世奇珍!对,奇珍!这儿人多眼杂,拿过来不太方便,所以我打算一会儿直接差人送到孙公子你府上去。”
“是吗?”孙亦谐一副慷他人之慨的模样,豪爽地应道,“好啊!那有劳大人费心了啊。”
“呵呵……不打紧,不打紧,应该的,应该的……”卢文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心里则是一种吃了屎一般的感觉。
从这天之后,“西湖雅座”这四个字就成了他的心理阴影,到任期结束为止他都没再来过。
至于他那份“贺礼”,由于他自己临时硬憋出了“稀世奇珍”这样的借口,回去后他便也只能照这个意思去操办了。
却不知,后来他送的这份礼,又给孙亦谐引来一场塌天……大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