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柞一听,便知道这陈天齐也是个典型的海汉官僚,先说几句场面话,接着就是要求手续完备,否则肯定会推三阻四把事情拖着。
郑柞应道:“之前在三亚的时候,我便与执委会各位大人讨论过此事,他们也没有表示过任何异议。”
郑柞的说法很微妙,“没有异议”意思就是不反对安南的这个举措,而在陈天齐听来,仅仅只是“没有异议”的程度,那就说明执委会并不鼓励此事,否则郑柞必定会将这样的言论拿出来作为凭据。执委会当时表现出的态度,或许只是看在盟友的面子上没有反对而已。
执委会的态度从什么角度去理解,如何掌握尺度,这便是考验陈天齐的为官艺术了。陈天齐认为执委会态度暧昧,但肯定也不是坚决地反对此事,否则便应该发电报通知自己在广州设法阻止此事实施。
既然如此,那陈天齐也就没有必要当这个恶人。但考虑到执委会的态度,他也不能让安南人办得太顺利,找个借口拖一拖时间,免得上头认为自己是收到了安南人什么好处才会积极地推动此事实施。
“小王爷既然已经跟执委会打过招呼,那就没什么问题了。不过我想问问,对于这个机构的设置和今后的运转,小王爷可有什么具体的构想?”陈天齐见执委会这块挡箭牌不是那么好用,便立刻开始寻找别的途径来实现目的。
郑柞对此早有考量,闻言便胸有成竹地应道:“这个驻广机构,在下打算按照会馆的方式来运作,让来广州的安南商人能有一个落脚的地方,也让本地商人有机会了解关于安南的情况。至于陈大人刚才提及经验不足的问题,在下本就打算要多多向陈大人麾下的驻广办学习,所以与福瑞丰的李老板商议之后,准备在临近驻广办的地方买下一块地皮操作此事。”
陈天齐微微点头道:“以会馆这种民间机构的形式来运作,倒是一个聪明的选择。不过目前来到广州的安南商人本就不多,如果要设立一处安南会馆,那很难不被广州官府注意到,他们可不见得乐于见到这样一个机构出现在广州市面上。”
陈天齐不好以海汉的名义来拖延安南人的计划,那就只能换一个人来唱白脸,本地官府显然最合适不过。
大明与安南之间的恩怨已经持续两百余年,而现今大明自顾不暇,安南一心寻求脱离大明在名义上的掌控,可以说在大义上是有冲突的。安南要自行在大明境内设立常驻机构,哪怕是打着民间机构的旗号,的确也很难不引起地方官府的注意。如果以此寻个由头给安南人找点麻烦,似乎也是合情合理了。
海汉驻广办在广州设立已经有十年时间,本地官场上的人脉也不少,陈天齐稍微打点一下,自然会有人出面去做这些事情。
郑柞闻言也不禁微微皱眉,心道自己虽然不怕大明,但这地方官府如果要给驻广机构设置障碍,那倒也是一个不易解决的麻烦。
“若官府要出面干涉……那大概就只能拜托福瑞丰和陈大人出面斡旋了。”郑柞无奈之下,也只能想到这个法子。不过他万万料想不到,李继峰和眼前的陈天齐,其实都不是那么想促成安南会馆的落地,拜托他们替自己去跟官府斡旋,简直无异于与虎谋皮。
陈天齐自然不会有丝毫的犹豫,立刻就满口答应下来,反正到时候跟官府怎么商议,那都是他说了算。
陈天齐又问道:“那小王爷这次打算在广州逗留多久?如果时间充裕,小王爷倒是可以在广州这边好好游玩一番,这里的美食美景,实在很值得享受。”
郑柞显然没察觉陈天齐的目的,老老实实地应道:“在下俗务缠身,恐怕没法长期待在这边享福。等会馆的事敲定了,在下大概就得踏上返程了,顶多也就十天半个月吧!”
陈天齐听他这么一说,心里便已经有了底,郑柞在广州的时候,便顺着他的意图,把前期的事情先确认下来,等他走了之后,再让地方官府出面,拖一拖安南会馆的手续。这样既不得罪郑柞,又能向执委会交差。
其实关于安南在海外设立驻外官方机构一事,海汉也并不是一力反对,关键之处,还是在于这机构所设立的地方。如果安南要在香港设立会馆,那海汉方面估计二话不说就批准了,甚至还会在专项用地方面给予一些照顾。
但现在安南的打算是要在大明设立常驻机构,虽然郑柞很知趣地要将会馆放在海汉驻广办的眼皮子底下接受监管,可在陈天齐看来这个机构已经与驻广办形成了事实上的竞争关系,开张之后很有可能会分走一部分原属于海汉的商业资源。而对海汉的益处?似乎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上的好处可言。
说白了这个机构的意义是促进安南和广州的繁荣,而对海汉没有什么实际好处,陈天齐自然不愿去当好好先生促成此事。而李继峰更是认为安南人谋划此事的目的并不单纯,或许是在为后续进一步的动作做准备,所以也不想让福瑞丰涉入过深。郑柞在广州的活动看似顺利,但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计划估计刚开始实施就会搁浅,所谓的安南会馆很难如他所想的那样顺利在广州开张。
而张金宝则是在此之后一天得到了陈天齐的接见,不过并不是单独接待,而是与另外几名近期到埠求见陈天齐的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