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莎乘坐的飞机降落后,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算是天堂也不过如此吧?
与她同行的孩子们同样一副少见多怪的样子,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贪婪地打量着宏伟气派的机场,虽然这机场已经建了不少年头,在经常来往世界各地的旅客看来已经算不上第一梯队的建筑了。
这里的空气湿润而凉爽,完全不同于家乡那边要么干热要么潮热的气候。
每一位旅客都是那么体面,他们的脸上洋溢着笑容,眼睛里充满了名为“爱”的东西,与阔别多时的家人或者朋友相拥在一起,他们说话的语气又是那么波澜不惊,像是从未经受过战争和流离的苦难,当他们看向她和其他黑皮肤的孩子时,目光又是那么友善。
早有汽车等在机场出口,不是那种四处漏风的卡车,而是车窗玻璃洁净得能映出人影的高大校车,甚至还有穿着西服戴着白手套的司机站在车门口微笑相迎。
路易莎在父亲和兄弟被抓去当炮灰、与母亲和姐妹失散时心跳都没这么快,她向每个遇到的人微笑,认为自己一定是到了天堂,因为周围每个人都像天使一样……不过,在一段时间之后,她的想法就发生了改变。
当她们从校车里走下来时,看到眼前是一座气势恢弘的学校,每栋建筑都像是经历了两三百年的时光,历久却如新。
女生们穿着典雅的校服,三三两两地抱着书本徜徉在校园里,或者惬意地半躺在青草地上闲聊,她们的肤色以白人为主,也有部分黄皮肤和黑皮肤的学生。
接下来的几天里,路易莎和其他孩子度过了梦幻般的日子,她们机械般地被安排参加了开学典礼,每人收到了冬夏两套校服、文、课本,还被安排了两人一间且带有独立卫生间甚至还能洗澡的宿舍——这真的不是酒店吗?
正式入学之后,她们这些孩子根据每人的英文基础和智力水平被编到了不同的班级和年级,路易莎是其中最好的一位,但从没上过学也没识过字的她也只能进入小学三年级,其他孩子则被编入小一和小二。
尽管她的年龄比同班学生大得多,但从外表上倒是看不出来,因为严重营养不良的她发育迟缓,有些小三的孩子甚至比她还要高大和强壮。
路易莎从此开始了学校生活。
她非常努力和刻苦,每天上课时都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如饥似渴地吸收着各种知识,从一开始连十以内加减法都不会、连一个英文字母都不认识,到后来用两三个月就学完了小学三年级的所有课程——当然,与绝大部分西方学校一样,这所学校的小学课程内容也非常少,大部分课程以寓教于乐为主,遇到她这样疯狂学习的孩子,确实禁不住学。
然后她开始跳级,用了两个学期的时间,她完成了小学学业,终于没有比同龄人晚太多时间进入了初中课堂。
不过,进入初中课堂之后,她的麻烦就来了。
首先是课程上的问题,初中课程在这几个啦啦队员的面前就像一只丑小鸭。
如果把班级里的学生也分为三六九等,啦啦队员们就属于最上层、最风光的一批,学习好的书呆子只能算中层,而像路易莎这样又瘦又小的外国难民毫无疑问就是最底层——这本来无所谓,路易莎只想学习,不在意自己被看成什么,但拉拉队员们不知怎么就看她不顺眼,可能是因为她屡次受邀请以难民学生的身份上电视做过访谈吧,所以她们既嫉妒她,又看不起她,觉得凭什么她是难民就能受优待?
后来,社会上因为难民收容与犯罪问题而生起波澜,很多人认为涌入的难民造成犯罪率攀升,挤占了大量社会资源和福利,并且抢了本国人的饭碗,于是掀起了一次次的抗议活动,对政府造成了很大压力。
原本应该是一方净土的校园也不可能避免地受到了影响,尽管校方的态度始终不变,但不少学生开始对着路易莎她们的背影指指点点。
中二时期的学生们受限于年龄和阅历,即使再聪明,也想不到学校和学校背后的财阀接收难民学生的良苦用心,校方押注的是未来,难民学生跟社会上的难民完全是两个不同的物种,前者是珍贵的可造之材,将来会成为财阀扩张势力与资本的代言人,因为难民的祖国现在有多落后,就意味着将来有多么广阔的市场。
然而这些内情没办法向大众公开解释,即使解释了,这些没有远见卓识的中二学生也很难理解,真理只掌握在少数人手里,也只需要被掌握在少数人手里,大多数人老老实实当成被社会舆论煽动的对象就行了。
路易莎班里那几个啦啦队员,她们可能是受到社会风潮的影响,以前只是在背后对路易莎说些阴阳怪气的话,现在终于发展到对她动手动脚了。
学校对难民学生的保护还是很周到的,但再周到也不可能在厕所或者寝室里安监控,而且大部分难民学生怕惹事,即使受了欺负也不敢声张,因为她们尝到了天堂的滋味,生怕跟本地学生起冲突之后,再被打回地狱,遣送回国,这就进一步助长闹事者的嚣张气焰。
路易莎也是如此,她倒不是说怕被遣送回国,而是在她看来,啦啦队员们的欺负是可以忍受的,相比于她过去生活的地狱,天堂里即使有几个不和谐的因素又算得了什么?再怎样她们也不可能要了她的命。
终于有一天,当她进入厕所里方便时,那几个啦啦队员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