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初愣了一下,「燕容?」
「是啊。」燕玖捧着史册,又翻了几下,道:「我心想着,既是一个元帅,又是和老祖宗一起打过江山的人,大约就是那位鲜少被人提起的,死后被追封了襄王的岳谦吧。」
「岳谦……」岳初喃喃着,看向了燕玖,「他的容貌几乎没变,而你,倒是不像从前了。」
燕玖抬脸看向他,「什么?」
「没什么。」岳初摇摇头,「一段不经提的往事而已。那一世的岳谦走的太匆忙,身后也没留下只言片语,自然是不值得史官们浪费笔墨,为他歌功颂德。何况……何况他们有意避过这段历史,也是不知道该怎么记载这个人吧?毕竟在当时的人看来,他和燕容,可是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而那种关系,让大多数人所不齿。」
燕玖皱了皱眉,「你是说……他们两个断袖?」
岳初伸出手,撩开了燕玖披散开,遮在额前的头发,道:「只是燕容,单方面的喜欢岳谦吧,喜欢到宁愿把拼着血汗打下的江山,拱手让给他……」
燕玖顺势蹭了蹭岳初的宽厚的手掌,「既是一段真假不知的过往,皇叔怎么会知道?」
岳初摸了摸他的脸,「因为你的皇叔他,亲身经历过啊。」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了,齐国未亡,而燕军正在大举南下,向都城进发。
彼时燕国尚未建立国号,燕容以常胜将军自居,一路随军作战的,有一个叫做岳谦的副将,既上得了战场,拼杀四方,又退得了幕后,行军布阵。
燕容当初请他入世,颇费了一些功夫。因为岳谦虽是块行军打仗的材料,可比着建功立业,他似乎更安于平淡的生活。
大多数时间,他都是在写字画画,或者下棋喝茶,大有一种身于闹市而心无车马喧哗的脱俗之态。
燕容若非拼尽脑汁,在对弈时赢了他一局,大约是无论如何,也请不到这位世外高人的。
而距离拉他入伍,到一起并肩作战,已经过去足足五年了。
这期间,岳谦虽然在行军打仗,却总是一副心不在焉,超凡世外的模样。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他的脸上或者写满了经年过往,或者是一纸空白的荒凉。
明明三十来岁的年纪,看着却像是活了几百岁一般,人未老,而心先衰。
入夜,燕容冲了一壶好茶,端进了帐子里,搁在了正在翻阅兵书的岳谦跟前,道:「来,喝茶。」
「多谢。」岳谦说着,倒上了一杯茶,并没有「听」到燕容喊了句「当心烫」,直接将茶水送进了嘴里,烫得嘴唇和舌头起了一片水泡。
是了,他岳谦虽然是个惊鸿一瞥的人物,却身患数种隐疾。
没有触觉,不能听,闻,尝。
燕容看着他,心里生出了悲悯的味道。
虽说人无完人,但老天爷也不必如此糟蹋他。
取来药膏,燕容帮岳谦在嘴唇上涂了药,貌似开玩笑的问了句:「岳兄,想你如此的英俊不凡,难道就不考虑一下,娶一位美娇妻吗?」
岳谦轻笑一声,「你明知我是个废人,把人娶回来做什么,当花瓶一样供着吗?」说着,看向了燕容,「倒是你,沿路有那么多姑娘对你投怀送抱,你就没有一个动心的?」
「我?」燕容愣了一下,道:「这个,还真没有。」
岳谦拾掇了一下东西,打好了地铺,躺了下来,问道:「那你可有什么理想中的姑娘没有?」
「理想中的……」燕容眯起了眼睛,认认真真地想了想,道:「真要说的话,理想中的姑娘模样不能太差,个子最好高一点,会点功夫,能写得一手好字,画得一手好画,再会一点天文算数,周易八卦,那就最好不过了。不要卑躬屈膝,一身的奴才气,最好是有点傲气,待人接物,落落大方。」
岳谦那波澜不惊的面上,难得浮起了笑意,「你想要的,究竟是女人,还是我?」
燕容一怔,脸上突然就烧红了。
会写字,会画画,会天文算数,周易八卦,一身恬静的气质,带着知世俗而不世俗的高雅……
仔细想想,他说的那个人,似乎就是岳谦吧。
所以,他内心深处,一直憧憬的人是……
及忙起了身,燕容道:「夜深了,你快点歇息吧,我也回去了。」
「好。」岳谦懒洋洋地答应着,待燕容走到了账外,挥袖扫灭了蜡烛。
至半夜,他突然打了个激灵,从一场梦魇里挣脱出来,睁开眼,只见账外闪过两个黑影,猫腰潜进了隔壁燕容的帐子里。
看起来鬼鬼祟祟,不似军营里的人。
岳谦抓来了佩剑,来不及披衣和穿鞋,赤脚出了帐篷,跟着钻进了燕容的帐子里。
彼时,里面已经刀光剑影,战成了一团。燕容功夫不弱,可是前来行刺的人也是身手不凡,两厢联手,将燕容逼近了死角。
在人乘隙,挥剑刺向燕容之时,岳谦急忙飞身上前,拨开了那凌厉的剑锋,将燕容揽进了怀里。
初夏的夜里,两人只穿着单薄的里衫,将身贴在一起时,能感觉到彼此身上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