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缝机机头没坏,就是红.卫兵抄家时挥斧子把机板劈成了两半,辗转流到回收站,年轻同志倒想卖,就是上头有规定.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颜冬青掏根烟递给年轻同志,叹叹气道:“我媳妇儿惦记要个裁缝机,裁缝机票又不好弄,这不,出门前才跟我闹过,说跟她要好的几个姐妹出嫁都有......”
“可不是,我媳妇也闹着要呢,又不会做衣裳,要那玩意干啥?去年凑足整年的工业劵,才给她买上。”年轻同志心有戚戚,压低声道:“现在的娘们.唉,不能上嘴提,稍微对她差点吧,就跟我闹,说旧社会灭了,她们妇女也顶半边天了,我要敢揍她,赶明个就把我告到妇联去.那啥,我家那婆娘就在妇联上班......”
絮絮叨叨的,年轻同志不觉抽完一根烟,颜冬青又递他一根,垂眉附和道:“谁说不是,就因为要台缝纫机,闹得没安生日子过。”
两根烟一抽,年轻同志跟找到人生知己似的,拍拍颜冬青肩,迟疑道:“大兄弟,这样,我卖你,你可别到处跟人乱说啊。”
颜冬青道:“肯定不能。”
年轻同志碾灭烟头:“中!大兄弟,帮忙搭把手,把裁缝机抬去过磅。”
连机头带脚垫,以及劈开的机板,统共四十斤,按三毛钱一斤的铁价算,只要十二块钱。
颜冬青把钱给年轻同志,又向他借了个推板车,直接推回家属院。
推车刚进后院,傅向前就瞧见了,有点发愣:“这是要干啥?”
“叔,帮我搭把手,先抬进屋再说。”颜冬青把架子车停好。
傅向前忙过来,帮着抬进去。
傅冉还在描剩下的衣裳样子,见他两抬个破缝纫机进来,惊道:“三哥,你哪来的?”
“废品站。”颜冬青看了看屋里,把缝纫机挪放在墙角:“费了大口舌才按三分钱一斤的废铁回收价卖。”
“还能使不?”傅向前弯腰查看。
“机子应该没事,传输带断了,得补上,还有机板,要重换个新的。”颜冬青干脆把坏掉的机板先拆下来。
“三哥,这得多少钱啊?”傅冉问他。
“十二。”知道傅冉肯定会给他钱,当着傅家人的面,颜冬青没推拒,先尽数收下,又道:“等明天雪停了,我找块木板给你重做个机板。”
听准女婿说的头头是道,傅向前心里不是一般的舒坦,都说三岁看到老,以后闺女嫁他,绝对不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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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捯饬两天,颜冬青才把裁缝机修好,让傅冉踩脚垫试一试。
傅冉见过别人用缝纫机,知道怎么弄,像模像样的踩了几下,开心道:“三哥,您可真厉害!”
当着傅家人的面,颜冬青不好捏她脸,更不好说什么情话,只能叮嘱道:“大冷的天,以后少往外跑,当心冻着。”
傅冉听话的哎一声,过年前这段时间,哪也不去,天天在家摸索做衣裳。
先把傅向前的中山装做出来,再有颜冬青的列宁装,还有她的.
徐兰英没想到她闺女一双手会这么巧,以前也没见她给谁做过衣裳,还别说,做出来真像回事!不比裁缝铺的师傅做的差!
赶着年关,傅向前穿上新做的中山装,没事就在矿区溜达,要是碰到工友问新衣裳谁给做的,傅向前一准敞开嗓门说:“我闺女,我二闺女给做的!”
颜立本也瞧见了,心里直冒酸水,私底下跟廖娟道:“孩他娘,赶紧的,去扯块布,也让小冉给我做一身!”
廖娟气乐了:“你当百货商店咱家开的呐!哪来的布票?!”
嘴上这么说,廖娟也心动,等颜立本去了上海,廖娟抽空把家里收拾了遍,把以前的旧衣裳都找出来,挑几件不算太旧的衣裳拿去后院:“小冉,会改衣裳不?你大伯这几件衣裳样式旧了,想给他改个新样式!”
傅冉笑:“能改,大娘您放着,过几天改好了我给您送去!”
廖娟满意,乐呵呵离开。
不多久,矿上不少工友就都知道了傅向前家的二闺女会做衣裳,开始还不相信,等后来瞧见傅向前身上穿的新衣裳,这才都信了。
正赶着过年做新衣的时候,裁缝师傅忙不过来,推了不少活,大家伙都想穿新衣裳,又嫌等做衣裳的时间长,就有工友直接来找傅冉,要把手工费给她,让她帮做。
都是矿区家属,傅冉也不好要多,裁缝铺收一块,她只收八毛,手工费便宜就算了,做出来的衣裳还好看!一传十,十传百,整个矿区倒有大半的工友来找傅冉做。
算下来,年前这段时间,竟然挣了二十来块,对傅家来说,已经算是笔不小的收入。
要知道,徐兰英一个月工资才十六块五!
挣的钱傅冉一分没要:“娘,您也别太高兴,也就过年能多挣点,等过完年可就没人再做衣裳了,这钱您都拿着,留着我爹吃药。”
这阵子可把傅冉累坏了,每天坐在缝纫机跟前忙活,有时饭都顾不上吃,更别说去给皇帝请安了,直到年三十吃过年夜饭,傅冉才得空闲去颜冬青家。
颜立本去上海还没回来,廖娟出去串门了,屋里就颜冬青一个在,见她进来,凉凉道:“你自己算算,多久没来跟朕请安了?”
瞧这话说的,带着一股子怨气,傅冉过去拉他手,跟他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