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父不想妻子老往牛角尖钻,顺水推钻也跟着劝说,顾母拗不过他们,只说妥协,行程照旧。飞机是正月初一早上的,顾易止本来想留下来陪他们过完除夕再回宜城,但他没想到局里会打电话催他上工,只得提早回去。顾父顾母本来还担心他是不是工作上出了问题才闷闷不乐,见他赶着回去上班,这心里反而安定下来,顾母提前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餐,一家三口围坐在一起,算是提前过了个年。
这些年因为工作的关系,顾易止很少有时间能陪伴在他们身边,这份愧疚一直留在心里,而这次他所做的选择,或许会让他永远失去尽孝的机会。他看着他们坐在沙发上摊开地图研究行程,顾母在旁边说,顾父拿笔做记号,两个人时不时相视一笑,客厅暖暖的灯光照在他们身上,难以掩饰岁月留下的痕迹,顾易止眼眶一热,默默转过头去。
行程基本已经敲定,顾母招呼他过来看,顾易止带着满脸笑容坐在他们身边,兴致勃勃地跟他们讨论。顾母很高兴,越说越起劲,连要买什么东西都让顾父一一记下来,顾父虽然哀叹又要多背一个行李箱,但还是一样不落全都写在了本子上。
顾易止想,正因为他们相濡以沫的感情,才可以让他没有牵挂,如果这次他可以活着回来,一定会用余生去弥补所亏欠的恩情,如果他不能回来.....
如果他不能回来,所有的一切就都结束了,亲人,朋友,他都会失去,也同样的,会永远失去封泽。
“易止,你想要点什么,让你妈给你带回来。”顾父看见顾易止神情恍惚,怕正在兴头上的顾母察觉出来,忙推了推他问。
“我就不用了,多拍点照片回来看看就行。”顾易止回过神,笑着说。
“什么时候咱们一家三口能一块出门旅游就好了。”顾母感叹地说。
“就算三个人出门,我跟爸也只有搬行李的份。”顾易止不想顾母伤感,故意开玩笑地说。顾父顺势往下接话:“谁说不是呢,就你那买东西的速度,我们四只手都不够拿的。”
“你们爷俩今晚是要跟我怼上了啊?”顾母把地图往桌上一拍,“行啊,你俩在这慢慢讨论,我回屋睡觉了!”说着还真站起来往房间走去,半途又抛过来一句话:“一会记得把碗洗了啊!”
“你妈年轻时脾气比这还急呢。”顾父摇摇头说。
“这还不都您给惯的吗。”顾易止笑着说,他小时候可没少见父母在他面前撒狗粮,比如情人节他们出去看电影吃大餐,就给他在桌子上压了五十块饭钱,这种事简直数不胜数。
“感情这种事啊,真的没有道理可以讲,遇见对的人,不管做什么事,你都会觉得心甘情愿。”顾父语重心长地说,“易止,你从小就是个好孩子,爸相信你可以处理好每一件事,你妈虽然暂时还不能接受,但你要明白她是非常非常爱你的,只要你平平安安开开心心的,就比什么事都重要。”
“爸,你不生气吗?”顾易止动容地问。
“生气什么,你跟封泽的事?”顾父笑了笑说,“其实你上次带他回来的时候,我就已经看出来了。”
“但那时候我们还没有……”顾易止不知道从哪里说起,他既对父母有愧疚,却也不想去否认这份感情。
“有些事情是藏不住的,更何况你本来就是个实诚的孩子。”顾父笑着说,神情里并没有一丝责备,“我虽然不支持,但也不想强迫你去改变,只要你觉得这是对的,就按照自己的心意继续走下去。你妈那边你也别太担心,我会找时间多劝劝她,她这个人啊就是嘴硬心软,不会舍得逼你。”
顾易止从来没有奢望父母可以接受他跟封泽的感情,他挑在这个时候告诉顾母,仅仅只是因为他不想在任何一个人面前否认封泽的存在,他甚至做好了被他们激烈反对的准备,但是他没有想到,顾父会在今晚对他说出这样一番话。
“爸,谢谢你……”顾易止声音哽咽,眼眶里浮起一股湿意。
“当年我们欠封家这么大的恩情,大概注定你们要有这一段缘份。”顾父长叹一声说。
是啊,他能活到现在是封启山用性命交换来的,如果没有封家,他早就已经死在鬼魂的纠缠中,这是他欠封家的,所以这次要换他去救封泽。
顾易止望向窗外,万家灯火亮在深沉夜幕中,照亮行人归家的路途,而他也会去做那道光,和封泽一起离开黑暗。
第二天一大早,顾母就去市场买了几大袋年货回来,吃的用的穿的一样不少,全塞进家里那个最大的行李箱里,让顾易止拖回宜城去。顾易止来的时候只提了个小包,现在左手右手都满满当当的,顾父顾母送他出门,顾母千叮咛万嘱咐他工作时一定要当心,别什么事都傻兮兮地冲到别人前面。顾易止满口答应,从这边耳朵听进去,又从那边耳朵溜出来。
刚出小区大门,顾易止一眼就看见那辆惹眼的蓝色雷克萨斯,封霖正靠在车门上跟一位漂亮女孩聊得不亦乐乎,抬手跟他打了声招呼。他穿了一件深红色大衣,头发在阳光下泛出紫蓝色,一排耳钉尤其显眼,看得顾母皱眉不已:“易止,你认识他?”
“他叫封霖,是封泽的表弟。”顾易止说。
“封家不是看上去很传统吗,怎么还有这样流里流气的人?”顾母嫌弃地说,“你看他穿得都是些什么,以后少跟这种人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