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之霖原想呼唤一声,却临时改了主意。已然许久未曾见过师兄出手,好不容易寻到机会,不如趁机观摩一番。
于是,他缓下脚步,向师兄而去。
竹林中早就被斩出一片空地,明媚的阳光投入这一片空地,仿佛一个巨大的天井。
王越每一剑都把周围的雨滴斩落,但他的外放罡气似乎已消失,因为他的全身都已湿透,头发顺着雨水,黏在俊美的面庞上,越发显得容貌的无瑕,不可思议。
陆之霖却是狠狠吃了一惊。
与其说王越是在练剑,不如说他是在做困兽之斗。几乎他每一剑使出,剑刃上都像是缠绕着无数无形的丝线,让他无比艰难。
虽然他并不知道师兄心里的困扰是什么,想要求得一个怎样的结果,但他却隐约看得出,师兄的每一剑都像在挣扎,然而却是劳而无功。
陆之霖满脑子都是困惑不解:怎么师兄没有练武时,武功还能恢复一些,越练反而越是倒退?
难道他那么高的武功,竟然还会有心魔?
「师兄!」
他大喊一声,王越却是浑然没有发觉。
在王越的眼中,每一滴雨水都是来袭之敌,他遵循天命一一击开,但却有无穷无尽的敌人涌上,激得他体内真气错乱。
天地间一切都已不在他眼中,就连陆之霖的呼唤,他也没有听到,感觉到有人过来,他便一剑向来人刺了过去。
陆之霖侧身避开,谁知王越的剑法如影随形,跟了上来。
「师兄,是我啊!」他吓了一跳,剑势来得极快,他避无可避,连手里的伞都吓掉了,只能就地一滚,抓起一支被削落在地的竹枝去挡。
竹枝来不及灌入真气,瞬间就被王越斩掉了一大截,只剩下手里两尺多长的竹棍。
「师兄,你怎么了?」陆之霖不敢大意,连忙与他过招。
即便失去了顶尖实力,使出全力的王越仍然能让他左右支绌。偏偏大雨滂沱,脚下泥泞,陆之霖一个打滑,险些摔了一跤,将自己的咽喉送到了王越剑上,几乎出了一身冷汗。
这种紧要关头,陆之霖自然不会忙着把王越从心魔中叫醒,还是先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紧。
他初时没了解形势,险象环生,一旦知道面前这个人是入了魔的王越,他便万分谨慎,使出了小巧腾挪的轻身功夫,与王越游斗。
在这紧要关头,他才发现以前的王越和他比武,实是放了太多的水,若不是自己比王越多了几分神智,注意周围场景,怕是早就毙命当场。
他心念一动,一边打一边诱使王越到那个他刚才滑倒的地方。当王越脚下一顿,有些站立不稳时,陆之霖一脚踏在了一条竹枝上,竹枝弹起,打在了王越身上。王越「嗯」了一声,身形停了一停。
他不再迟疑,迅速点了王越的穴道,扶着他的肩膀,唤道:「师兄,你醒醒,是我啊!」
大雨落在竹林上,沙沙作响,陆之霖的罡气屏障将王越完全纳入,雨水在两人身外,顺着球形的屏障滑落。
王越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双目失神,往昔那般烧灼的火光也早就不见,口中喃喃自语道:「天意……天意……难道天意就是要我武功尽失?」
他面色苍白如纸,衣裳全部被打湿,陆之霖几乎快要疯了:「怎么可能有天意是这样的?不可能!师兄,你醒醒吧!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天意!如果老天真的有灵,为什么我父母会死?为什么门派会灭门?为什么好人都没好报?师兄,你快醒过来,不要让我一个人,这个世上我就只有你了!如果真的有天的话,你就是我的天!你的心意就是天意!」
王越万分疲惫地闭上眼睛。
他闭上眼睛之前,像是目光闪动了一下,陆之霖心乱如麻,也没注意。
他不知是懊悔还是心痛,只能紧紧将师兄拥入怀中,确认他的存在。
若是没有自己这番打断,师兄练完剑法后,仍然浑然无事地返回住处,像往日一般。如今自己贸然出现,扰乱了他的心境,也不知是福是祸。
他方才想对师兄说,若是师兄武功尽失,那也没什么,两人归隐田园,隐姓埋名,照样能过平静的日子,可是以师兄的性格,若是失去武功,对他来说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如此安慰,倒还不如不安慰。
在那关头,他也只能让师兄多注意到他,祈祷师兄为了他,能重新生出活下去的念头。可是看师兄的样子,自己在他心底似乎也没占多少分量……
意识到这一点时,陆之霖不由得十分沮丧。
师兄无论是武功,还是家世地位,都远远胜过自己,再要自欺欺人地说,师兄爱慕自己已久,也只不过是一厢情愿。若他有几分志气,他理应离开师兄,苦练武功,用手中之剑拼杀出和东陵侯相当的名气,才算是和师兄相配。
可是现在师兄走火入魔,不是他离开的时机,而且,他也割舍不下师兄。
一旦想到自己或许有离开师兄的一天,便像是活生生从心口剜下一块肉,疼得无法呼吸。
他抱起王越,返回农家田舍。
第十六章
因今日天降大雨,农舍的那对夫妻都在家里,妻子在家中纺织,丈夫就在编织竹篮。看到陆之霖抱着昏迷不醒的王越回来,心急如焚,夫妻两人十分好心地迎上前来,问他是否要帮忙。
好在王越的内息平稳了许多,没有方才的乱象,他一时也不知道能帮师兄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