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骞一支接一支的抽着烟,可尼古丁并没平复丝毫烦乱,他满脑子都是那张苍白痛苦的脸,搅的他心神不宁。
天渐渐晚了,风也越来越凉,周子骞却像感觉不到风里的寒意,他又一次摸出口袋里的烟盒,发现最后一支烟已经抽完了,他叹了口气,终于带着一身冰凉苦涩的烟草味上楼去了。
齐河正在病房外接电话,觑见周子骞从电梯出来,三言两语的结束了通话,恭谨的半垂着眉眼道:“孙少爷睡着了。”
“你先回去吧,嘱咐一下家里人。回来的时候带几样补身子的汤粥,不要全做成药膳。”周子骞吩咐完就推开了房门,见叶涛安静的睡着便放轻了声音。
叶涛的伤势不很严重,不过到底是伤筋动骨,疼是免不了的,医生考虑到骨伤引起的疼痛可能会
增加心肺负担,就在输的液里加了含有安眠成分的镇痛剂,叶涛这才昏昏沉沉的睡着。
周子骞小心的拨正了叶涛侧睡的脸,借着床头的壁灯打量,那一耳光打的也不轻,原本俊秀精致的小脸儿肿了半边。
周子骞轻轻的触碰了一下手指就蜷了起来,他已经相信这个人不是他侄子了,可看到他被自己伤成这样他还是懊悔,还是会心疼。
叶涛醒来的时候周子骞就坐在床边,就像以往他生病时那样,只是两人的心境已经大不相同了。
叶涛转头看了看窗外,发现天已经很晚了。他有些挂念宝宝,不知道小家伙儿伤到没有,还想给罗东打个电话,跟惦念自己的好友报声平安。
“对不起,我不该动手。”
“能借你手机用用吗?”
两人几乎同时开的口,话说完了都有一瞬间的怔愣,昨晚他们还睡在一张床上,今天却成了熟悉的陌生人。
周子骞怪他瞒骗自己,可在此时心里却有个低低的声音在说:既然你已经骗了我那么久了,为什么不骗下去呢?
他不明白叶涛为什么要挑明身份,既然他不是十几岁的孩子,那就该知道拥有周云溪这个身份等于拥有多大一笔财富,就算他生性淡泊,不把钱财看的太重,可他也要生活啊,离开周家他以什么度日?他那两家小店的收益恐怕连买药都不够,难道他想靠罗东接济过活?
周子骞一瞬不瞬的看着叶涛,眼底慢慢的浮现出一种奇怪的情绪,就在叶涛都要忍不住避开他的视线时,他平缓却也笃定的开了口:“我不同意。”
叶涛不是蠢钝之人,没被这头没尾的话发懵,也没急着说什么。
“你瞒了将近两年,虽然没能做到滴水不露,但也很周密了,如果你不说,没人会知道你是谁,可你主动说出来了,是因为不满现状准备走人了吧?”
“我是准备走了,但我不会让你没法和周老交代,走之前我可以配合你演一场戏。”叶涛从不会瞻前不顾后,这些他早就想过了。
“怎么演?让云溪暴毙吗?你以为这样我就能和我父亲交代了?你知道白发人送黑发人有多痛苦吗?这样的痛苦他已经经历过一次了,难道还要他经历第二次?你觉得他承受的住吗?”周子骞定定的看着叶涛,双眼如同深潭一般,无波无澜却又透出一股悲伤,“那么我呢?我辛苦带大的孩子就这么没了,你想过我的感受吗?”
叶涛忍不住别开了眼,那些会让周子骞心如刀绞的话也没能说出口。
周子骞静默半晌,起身倒了杯水,像往常那样喂给叶涛喝。
叶涛靠在他怀里喝水,听到他轻如呓语的呢喃:“你在,我身边至少还有半个云溪,你走了,我身边就空了。”
叶涛有些发怔,许是深受同感的缘故,这天晚上他做了个梦,梦中情景也是医院,母亲重病在床,大渐弥留,他跪在床边,抓着母亲的手央求泣诉:“别走,您走了我就没有妈妈了……”
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失去至亲,尤其是在两人相依为命的情形下,走的那人双眼一闭也就去了,是升极乐,是入轮回,全都是新的开始,而留下的人自此茕茕孑立,踽踽独行,失去至亲的悲痛会纠缠很久才会在时间的消磨中慢慢转淡,甚至于午夜梦回之际仍觉锥心刺骨。
多少年没流过泪的叶涛哭醒了,细弱的哽咽声在寂静的病房很显突兀,和衣而眠的男人猛地坐了起来,人还不甚清醒就到了病床边,抚着叶涛泪痕斑斑的脸问:“怎么了宝贝儿?是胳膊疼吗?”
叶涛想说没事,话没来得及出口就被一声抽噎堵了回去。
“不哭不哭,我这就叫医生过来。”周子骞心疼坏了,按下呼叫器没等到护士台那边接通就急冲冲的找了去。
半夜三更的叫来医生护士,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没事,医生瞠目护士结舌,周子骞却无半分歉疚表示,一心一意的哄慰叶涛:“真的不疼吗?疼就说出来,别忍着。”
叶涛回了两三声没事他都不信,实在有些无奈,最后只得说:“要不就疼吧,别让医生白跑一趟。”
医生一下子被气笑了:“不要紧的,反正也没几步路,不疼就不疼吧,别勉强。”
周子骞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也不知是嫌人家言辞不妥,还是嫌人家不称职,反正他一眼过去医生就倏然噤声了。
叶涛忽然觉着,这人啊还是穿着那身狐狸皮比较好,一脱下来就跟个藏獒似的,丁点都不能冒犯。
作者有话要说:
叶叔叔是当局者迷,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