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以来,杜程愫规矩了很多,整日里头缩在屋子里,偶尔和陆禾笙说说话,再也没有出去过。
她是真的怕了。没有了陆禾笙,那她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这些日子以来,陆清河的记忆正慢慢灌入她的脑海里,她越来越像陆清河。她忽然有些恐慌,她害怕她变成了陆清河就不再是杜程愫,那样,她该怎样面对陆禾笙?
杜程愫坐在铜镜面前,左右看了看自己的脸,越看心里越难过,手一挥,铜镜摔在了地上。
“啊……”杜程愫抱住自己的脸尖叫,她不想了,她再也不想变成陆清河了。这些日子,陆清河的记忆正慢慢侵蚀她从前属于她自己的记忆,她甚至忘了与陆禾笙的初次相遇,那些记忆,正在被一点点取代。
陆禾笙正在屋外扫雪,听到杜程愫的尖叫连忙扔了扫帚进屋查看。
“怎么了?”陆禾笙看着不断抓自己脸的杜程愫,上前,一把扣住杜程愫的两只手腕,“发生什么事了?”
“阿笙,阿笙,阿笙……”杜程愫眼泪汪汪,“求求你,放过我……”
陆禾笙愣了一下,一瞬间,他似乎听到了陆清河的声音。他这才注意到,杜程愫已经和陆清河一模一样,每一个神态每一个表情都一样,现在就连声音都开始相似了。
可能再过不久,杜程愫就会变成真正的陆清河,陆清河就要获得重生了。
“别怕。”陆禾笙摇摇头,“顺其自然,一切都会解开。”一瞬间,陆禾笙觉得如果杜程愫成为了陆清河也好,这样,他再也不用面对杜程愫的爱情,再也不用来厌恶自己,一切都会变得美好。
杜程愫疯狂摇着头:“不,我不要!我不要变成陆清河!我不是陆清河啊,阿笙。你瞧瞧我,我是杜程愫,是杜程愫!”
原来,变成另一个人是如此的痛苦。
陆禾笙抿唇,伸手一记手刀,将杜程愫劈晕了过去。
谁是谁,其实一开始就注定了。因果循环,讲得就是他们二人吧。
慕炀之娶得是当朝宰相的小女儿,比他足足小了十二岁。两人站在一起,有一种父女的违和感。好在慕炀之那张脸显年轻,虽然眼角纹之类的已经不少了,却还不至于显得特别老气。两个人打扮打扮,站一块儿,倒还是有夫妻模样的。
“素影,你这是……”刚从账房回来的慕炀之还没坐下,一个黑漆漆的身影就扑到了他的怀里。
他伸手抹了抹素影脸上的黑灰,有些无奈:“又去哪里打滚了?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素影虽说已经十九岁的房龄,但碍于家里的原因,性子还和个小姑娘一样,甚至像是慕炀之的少年时期,喜欢到处摸爬滚打。
“相公。”素影咧嘴笑,伸手圈住慕炀之的脖子,“我想洗澡,脏了。”
“怎么不自己去?”慕炀之打横抱起素影,看着比自己还要混乱的素影,忽然有些心疼自己那过世的爹。他现在就有一种当爹的感觉,素影就像是他的便宜女儿,“你可是自己有手有脚的。”
素影嘴一瘪,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相公,你是不是不爱素影了?是不是要休了素影?相公啊,你怎么可以这样!”
“……”慕炀之一个头两个大,他这个媳妇最厉害的本事就是流眼泪,说流就流,完全不需要酝酿,简直就是一个眼泪存储器!
看着慕炀之一脸无奈的模样,素影立刻就笑了。她啊,最喜欢自己的相公了。十二岁的年龄差不是说着玩玩的,更不可能说是陛下的一道圣旨,就能让宰相大人卖了自己最疼爱的小女儿。主要还是因为,素影她心甘情愿。
没有什么英雄救美,也没有什么墙头马上,主要是因为素影看上了慕炀之的美貌和他的善良。
一见钟情算不上,但的确是再见倾心。
世间的情爱无外乎如此,不过只是爱上了他的一个优点,其他什么都不算什么了。
十一月就下雪,这对于一向畏寒的檀岚来说简直就是一场灾难。除非必要,她甚至都不想踏出凤仪宫一步。
此刻,她正窝在榻上,手里头拿着暖炉,脚那边还有一个火炉烧得十分旺。
“娘娘,陛下遣人来说今晚就不来凤仪宫了,让娘娘早些歇下。”贴身宫女毕恭毕敬的。
檀岚摆摆手,也没说话,算是知道了。
这些年,她从一个小小的青楼女子爬上皇后的位置,杀戮鲜血那都是常有的事,从而也就造就了她在这些宫女太监面前狠毒的模样。其实她也不是很在乎,她的人生已经很好了。
忽而,她想起很多年前她同宋洵说得那番话,她不得不纠正一下,宋洵过活得其实不如她。
但是吧,生活这事儿,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也许,对于宋洵来说,他反而更喜欢那样的生活呢?可是,没有了喜欢的人的陪伴,那样的生活会好吗?
依稀还记得与宋洵初次见面,隔着波澜的湖面,她与他遥遥相望。有的时候,真的只需要一眼,便惹一生惆怅。
她睁开半眯着的眼睛,看了一眼桌上的残缺的棋局。她记得,宋洵好像很喜欢下棋;她也记得,宋洵很喜欢吃一些糕点;她还记得,宋洵不太喜欢黑色的衣服,不仅仅是黑色似乎所有暗沉的颜色都不喜欢。
她好像很了解宋洵,却又好像并不是很了解。
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着?好像是‘只怪聚散太匆忙,该怪命运太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