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淳问他:“你不饿?”
季凌不说话。
“你能不能好好的。”
季凌像是没有听懂,眼神无辜。
安淳最终叹了口气,心想算了,反正很快,该头疼的人就不是自己了。
于是他坐到床边,拿起勺子舀了一口汤,微微吹了吹,送到季凌嘴边。
季凌乖巧地张开嘴,十分配合地把汤咽了下去。
安淳赶到疗养院的时候,眼前的情况却让他惊了惊。一辆白色的医疗车停在病房楼的入口处,四五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围了一个圈,似乎正在强行带走某个挣扎反抗的病人。
被带走的那个人不是季凌,当安淳忍不住凑过去看清那个人的脸的时候,却不自觉得松了口气。然后他被自己的这种反应吓到了。
还没有来得及多想,院长突然从远处慌慌张张跑过来,气都没喘匀,嘴里却念念道:“季凌……季凌他……”
“他怎么了?”安淳这句话刚刚问出来,就又看到,还是穿着白大褂的两个男人,正推着一把轮椅从入口出往外走,而轮椅上,坐的正是季凌。
院长这时候气才喘匀:“……季凌,他今天就要走了。”
安淳的心蓦地往下沉了沉。
他看向季凌,很意外,季凌静静地坐在轮椅上,丝毫没有反抗和挣扎,连院长都在纳闷,说没有想到季凌会这么配合,本来都已经做好了“大战一场”的准备。
安淳没有接这个话题,反而问道:“上面行动都向来效率都是这么高的吗?”
院长愣了一愣,才回道:“是啊,我也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季凌本来又闹绝食呢,刚给你打了电话,他们后脚就来了。”
安淳“哦”了一声,没再接话。
因为那位反抗的兄弟力气实在是大,加上体质问题,不敢妄然使用镇定类药物,几个大男人按了半天也没把人弄上车,因此后面的两个白大褂只好带着季凌在一边等着。
季凌平静得有些过分,他应该是看到了安淳的,此时目光却没有和往常一样追随,却是微微垂着头,看着脚下,像是已经知道自己将要被抛弃,摇尾乞怜也没有任何用处的小狗。
安淳突然就烦躁起来,他想,自己这也是没有办法,他没有义务要照顾季凌到死,他没有错,这么做是无可厚非的。
可就算是无可厚非的,你为什么就这么轻易接受了呢?不反抗,不愤怒,不伤心,好像一切都是无所谓的。那你为什么当初却总是一副离不开我的样子呢?
安淳的心里乱七八糟的,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到头来,季凌早已成为了自己的精神支柱。他以为自己不在乎,以为撇清一切会比较轻松,然而现在他却在为自己寻找一个反悔的契机。
他想,只要季凌再看过来一眼,只要一眼,就再把他拾回来吧。
也许院长早已看穿了他的想法,也许只是无心一说:“你看季凌那样子,说不定已经给他打了镇定剂,那孩子也挺可怜的,要去那种冷冰冰的地方,心里肯定是不乐意的吧,虽然咱们院接受了秦先生生前的嘱托,不过像这种情况,拖着也不是办法,小安你也有自己的生活,也不能总来看着他,这我也知道,所以啊,咱们这么做应该是正确的吧,你说呢,小安?”
院长这一通话说完,安淳脑子里却只剩下了“镇定剂”这一个词,再向季凌看过去,就突然明白了过来。
他跟院长说了句抱歉,也不等院长回答,就兀自跑了过去,他看到季凌身体以不易察觉的幅度微微颤抖着,两只手掌虚弱地摊在双腿上,仔细一看,上面还有一些没干的水渍。他蹲下身,去看季凌的正脸,嘴唇泛白,双眼微闭,睫毛已被打湿,眼角还有若隐若现的泪痕。
安淳大惊,即使明白季凌的心智已经退化到了孩子的年龄,他却依然震惊于季凌的眼泪。他从来没有想过,季凌会哭,这个人,竟然也会流眼泪。
其实在旁人看来这没什么好惊讶的,安淳的内心却受到了重击,他突然有点不知所措了。
旁边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叫了他半天才回过神来,他回神后的第一句话却是:“他不能走。”
两个男人面露为难神色,解释道:“是这样的,根据我们的规定,除非是病人的亲属,确定能够一直照顾病人,否则我们这边是必须要把人带走的。据我们调查,季先生恐怕是无亲无故……”
“我是他爸爸。”安淳突然打断道。
“这……”两人面面相觑,以为对方在开玩笑,却发觉对方面色严肃认真,丝毫没有开玩笑的迹象,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我是说,他从醒来之后就把我认成了他的爸爸,所以,我应该可以……”这话安淳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实在不好意思,这样的情况,我们这边也是不予通过的。”对方却认真的回答了他。
安淳垂下头,又看了看季凌,其实该怎么说他心里早就有了想法,只是话到嘴边,却总有种自己马上要把自己搭进去的感觉。不过他觉得,这次自己应该不会再反悔了吧。
他抬起头,重新说道:“其实,我是他的爱人。”
*
三年后,某天。
现在安淳已经是一个项目小组的组长,负责的一个编程项目刚刚完工。
公司要举行庆功宴,他想了想,答应了。
虽然季凌还一个人留在家里,不过他现在已经能够生活自理,甚至有一天安淳回到家里,发现季凌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