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衡往床上一倒,差点爬不起来。
柳七把君晔灏放到床上。
接着韩衡就察觉有人在脱他的靴子。
“我自己来。”韩衡不好意思地坐起来,浑身酸痛难忍。
房里一灯如豆,只能照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柳七抬头,就看见韩衡若有所思地在看他,眉毛动了动,把韩衡的靴子放在地上,又去脱他的袜子。
韩衡抱起脚朝后一缩,脸庞发红,“真不用了,我自己来,你回去休息吧。”
柳七蹲在地上的架势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悍匪气质。
“你肩膀还疼吗?”本来韩衡想说的不是这个,突然就想岔了。
“不疼,大哥刀林剑雨的惯了,小伤。”趁韩衡不注意,柳七端起他另一只脚,放在自己膝上,脱下他另外一只靴子,又要脱他的袜子。
韩衡满面通红把脚抽回去,趴在床上求饶。
柳七嘴角含笑地看着他,想起一些往事。
“你回去睡吧,不用管我啦,明天见。”韩衡叫道。
“好,明天见。”柳七手掌摸了摸韩衡的头。
韩衡抓狂地大叫:“你才摸了我的脚!”
“……”柳七笑着走了。
出门外,柳七愉悦地吹了个口哨。
米幼一脸疲色走来,拍拍柳七的肩膀,柳七就跟着他走了。
两人在房里各自脱下武袍,现出精壮躯体,互相给对方上药。
“啪啪”的两声,柳七一脸无聊地把药膏拍在米幼肩背下方的淤痕上。
“今天魏一正来了消息,他已经说服莽珑族人,将阵地向西迁徙。”米幼食指上沾着白色药粉,示意柳七抬起头,给他脖颈侧面上药。
“莽珑族。”柳七一勾唇角,“别人一族本能过得无忧无虑,平白无故被你们拉扯进来,让魏一正小心着点,君明焱在南楚时,一道旨意就诛灭了南楚十二圣族,合三千五百余口人,其中最小的人犯,只有两岁。”
“要一统六国,死伤在所难免,明帝要是真的得了天下,他会是一个明君。”这是米幼第一次摆到明面上来谈论天下大局。
“现在不可能了。”柳七道。
米幼没有说话,示意柳七可以起来了。
柳七边拉拢袍子,一面淡淡地说:“我一直没有看透过你,你对韩衡的忠心,到底是为什么?别说是为了报恩。”
米幼长睫微颤,转瞬云淡风轻地收拾起药箱,起身时坦荡地望向柳七,道:“大人救了我大峪数十万百姓,以我一人性命报答,仍嫌忘恩负义。只是他这个人不计较罢了。”
柳七耸耸肩,不大相信。
“当然我也有私心,不过这点私心,与大人的本意并不违背,我不过顺势而为。”
室内一片沉寂。
外面屋檐上滴下水来,风撞上窗户,向着四方散去。
“你媳妇就没意见?那可是个刚烈女子。”柳七拇指与食指摩挲,想起来米幼那个相好,便是当初米幼带着韩衡逃跑,半道被他抓住的那个姑娘,带回去审问颇吃了些苦。庄灵自小带兵,使的是铁血手段,即便是个女人,想撬开她的嘴,也没少下狠手。不过他也晓得,乌翠身上的伤口都能自愈,性命自是无忧。
“她听我的。”米幼侧过脸去,耳根透着红。
柳七眼睑跳了一下,愤愤不平地哼了声,摔门而出。
外面到处都黑,另外几个屋的人都熄灯睡下了。柳七在韩衡门外徘徊许久,几次想推开门闯进去,今日他立了这么大个功,居然没讨到半点便宜,柳七直有一种吃了大亏上了大当的痛悔。
面前门忽然开了,韩衡趿着木屐站在门里,奇怪地皱眉揉眼。
“柳大哥,你还没去睡?”韩衡眨了眨眼。
“你要去茅房?”柳七问,见到韩衡点头,一臂伸过去把他勾过来,几乎是脸贴着脸。
韩衡睡得迷迷糊糊,一时反应不过来,外面又有点冷,两人并头靠在一起,倒有几分舒适温暖。
“走走走,我也去,一起。”
“哦。”
“大哥让你见识见识……”柳七小声在韩衡的耳畔咕哝,揽着他的肩背,一摇一晃地冤着韩衡跟他一块儿去茅房,也是为了不让韩衡摔跤,他看韩衡走路摇摇摆摆不清醒的模样,就觉得他可能要摔。
谁料穷乡僻壤茅房里没灯。
“大大大哥……你小心些。”韩衡让茅房熏醒了,生怕柳七掉进坑里,便一直让柳七拉着他的一只手。
过了会,换韩衡进去,他也拉着柳七的手。
两个人跟小孩子一样十分不易地把这上茅房的劫难渡过去了,走出来给冷风一吹,韩衡也彻底醒了。
“你还没去睡啊?衣袍都没脱,怎么不睡觉?”韩衡困惑地皱起眉头,想来想去,一脸狐疑地跟着柳七到了他的房间。
柳七往床上坐了,脱下一只靴,拿在手上看韩衡,“走啊,回去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