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冷不丁道:“你前日又去江南了?”
东方雅攥着筷子的手一顿,然后继续戳,一边道:“你小孩子别管那么多。”
少年便再次道:“你到底事情办妥了没有?”
东方雅终于无奈地放下筷子。
“办妥了。只要有利可图,自然不愁有人上钩。江湖人天不怕地不怕,单纯接这么个生意当然没什么顾及,何况是当今太子、未来的皇上之托。具体的杀手之选我在前几月便查办清楚了。
“佟枫堡堡主佟鹤阳在淮北一带商路甚广,堡主佟鹤阳又是武林一流高手。许了他新帝即位便给予他皇商之职,采办朝廷各类用品,扩增商源,他便一口应承下来。溟阴教教主尤天武功卓绝,却因练《溟神功》而脉象紊乱,需以弈叶琼花平定心脉而护体。而弈叶琼花乃是宫廷秘药,江湖上根本难以寻得;而且尤天其人惜命如金,自然没有拒绝这从天上掉下来的机会。九华山掌门常衡、东河门门主毕青以及散岳阁阁主卫芦都久欲将势力联结朝廷之心已久,便接下了这桩生意。此几大门派在武林中地位都不低,办事利落稳妥,无声无息,一夜暗灭亦容二家,而不引起丝毫动静,足矣。”
少年听东方雅滔滔不绝完,才慢慢点点头。却转而道:“七哥,你就非要灭江南容家不可?”
东方雅似笑非笑道:“你的人被抢了,你很开心?”
少年沉默。良久才道:“你是说柳舒烟?容敛不过是娶到了她,何况柳舒烟和容敛是两情相悦,才子才女,天作之合,江南佳话。你说灭就要灭了整个容家?你会不会报复心太强了?”
东方雅迸出一声冷哼,语气都扭曲起来:“好个‘天作之合,江南佳话’!容敛不枉江南第一才子,真是好福气啊!”
少年双目一狭:“究竟是为什么?你去江南那两年到底做了什么?”
东方雅两年前因为一次南下游山玩水,竟呆在江南不再回京。暗里传闻东方雅看上了江南的某个女子,两个人逍遥快活去了。没想到几月前忽然回到皇宫,回来之后整个人都像变了,把自己关在王府中七日不见任何人,只一杯一杯地喝着烈酒,任何人劝说都会被怒火殃及。七日之后,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东方乾,让他一举灭了江南容家。
简直是玩笑!容家是江南的书香世家,家主容敛弱冠有余,却年轻有为,才华横溢,被誉为江南第一才子。容家在江南影响也极广,说灭就灭,何等荒唐!
东方乾自然不答应。然而东方雅不动声色,竟然走了如此一步逼人之棋。
没有人知道东方雅在江南究竟发生了什么。东方雅不说,只是像疯了一样要让容家灭门。
少年发觉了事情不是一个所有人假想中的女人那么简单,但他想不出是为了什么。
东方雅不出意料地沉默了。于那离京的两年,从来口无遮拦的他却始终守口如瓶,一个字也不说。
过了一会儿,东方雅像是忘了刚才的话题,忽然换上一副笑吟吟的表情,对着少年道:“十四弟,你再过两年便及弱冠,难道还没有纳妃的打算么?”
少年抿了一口早茶,道:“我这辈子不会纳妃。”
“啊?”东方雅抬起头,略带诧异道:“莫非弟弟……喜欢男人?”
少年转过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别胡扯。”
东方雅道:“父皇不会答应的。”
少年淡淡道:“父皇恐怕等不到太久了。”随即,目光错过东方雅,平静地说:
“告诉大哥,我要亦轩的那个儿子,做我的义子。”
“什么?……为什么?”东方雅双目微眯,一动不动盯着他,试图看穿他的心思,“一语毁了他的一生,然后救他一命让他对你感恩戴德,孝顺你一辈子?”
少年从座位上站起身,目中无物地绕过东方雅,走到窗边,面无表情地看向窗外远处的天空,不再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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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帝四十二年,亦国师长子于满月之宴上,正式取名为亦离。然而其中缘由并无任何人知晓。
当夜,一场大火焚尽了亦国府,亦家全家上下四百余人无人幸免,独有其独子亦离奇迹般存活下来。
此事举国震惊。大理寺全力调查火因和亦家全族人的死因,但已被火焚平的亦国府内,余下的唯有焦骨碳木,半分人为痕迹也无。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亦国府无一人逃过火灾,更无人知道为何刚刚满月的亦离的寝宫,竟在一片大火中没有受到丝毫波及。
“祸子”的流言再度爆发,轰动京城。所有人皆知亦国师新降的儿子乃是灾祸之子,左额角那个妖冶诡异的四瓣血樱,早已昭示此子将带来灭族的血光之灾。
然而流言未传几日,便接连有人被灭口。渐渐,这场震惊天下的灾祸,慢慢埋藏于人们的记忆之中,成了禁忌的话题,在没有人敢提起。
不久之后,远在江南的书香世家容家被一夜灭门。此事虽也轰动一方,但京城、江南相距不止万里,又并非同日之事、同样之灾,便并没有人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亦家余下的唯一儿子亦离被渊王东方渊极收为义子,更名为东方亦离。从此竟再无音讯,也无人再见到过他。
两月后,仁帝驾崩。太子东方乾继位,号为盛帝。封太子妃、宰相之女景玥为后,景氏外戚多在朝中封官进爵,最高位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