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仙君的旨意啊。现在的雨水太大了,仙君怕魔昂趁着雨水逃走,所以托我做只没有五官的大鹏鸟,把魔昂载离仙人国,永远永远都不要回来。”
我从婆婆的伞摊离开时,她还在埋首剪那只大鹏鸟,嘴里不时念叨着“我用心来剪,你要飞得足够远。”
直到走回仙姑的庭院,我的脑子里还盘旋着神仙婆婆的絮叨。
第二天清早,雨暂时停住。有一队仙兵来到宅院,请师父去仙宫观礼。师父没让我跟着去。
我在青慈藤蔓下站着,听得到仙宫传来阵阵鼓声。
仙姑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我身后,轻咳了一嗓子。
我转过身,见她手指上绕着细细的藤蔓,勾着嘴角问我:“听说,你叫无所求?”
我点点头。
“我还听说,你总是服从与接受。”
“我……也有些自己的判断。”
“是么?”仙姑佯装吃惊,“那你倒是给我判断一下,这是雨天好呢,还是晴天好?”
“……都好。”
“呆子。”仙姑轻笑一声,扯掉手上的藤蔓,摆出一副谈心的样子,“事情是这样的。你的师父屡次侵犯我,实在让我忍无可忍。但我相信,你只是被他胁迫着参与的,我不怪你,只是想要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说来简单。你在他手下也待了这么久,耳濡目染的,再笨也该学到点儿什么吧。”她看了看我脚边趴着睡觉的白云犬,“我不过是想让你把小云用松脂包起来,还给我。我现在看着它活蹦乱跳的,却偏偏不识得我,心中好是难受。你能帮帮我吗?”
“可是我没有师父的本领。”
仙姑可能料到我会这么说,却也不恼,只是脸色差了一点儿,声音冷了一点儿,“你不了解,我生来命苦。都说神仙备受上天眷顾,自己无需思索,就能得到上天的馈赠。可是我呢?我当年只能在仙宫里,用自己的乳汁喂养别家的孩子。自己却孤苦一身,唯有小云相伴。你不知道,那时的小云对我可亲了。白云犬是天底下最忠实的宠物,它只要记得归主的味道,就会永远追随。可是,它现在,却因为你师父的松脂,而忘了我的味道。”
仙姑擦擦眼泪,又在泪痕上补了一点儿胭脂,继续说:“我只不过求你,再把小云裹进琥珀里一次。我会一直把它带在身上,等到它忘了你,再让它复原回来。这有什么难的吗?”
“挺难的。师父的松脂都要从北方密林采来,要经过特殊炼制才能用,而且只有师父会用——”
“你不必啰嗦。”仙姑向我一摆手,“你只需要答应我,能还是不能?你最好想清楚。现在,这院子里可只有我们两个。”
仙姑说着,甩了甩袖子。我还记得她袖中藏有的布条,比最厉害的蜘蛛还能缠。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能还是不能?”
我刚摇摇头。瞬时,就被缠得密密实实。仙姑动作一气呵成,抬手把扔在了早已等在一旁的翠峰骆驼背上。随后她也坐了上去,用手扶着茧一样的我。
我在布条中,呜声呜气地说:“我并没有说谎。”
“我猜也是。”仙姑慢悠悠地说,“你可真是有够笨的,这么一点儿雕虫小技都学不到。既然我要不回小云,就只好让你师父失去点儿什么,我这心里方能好过一点儿。你既然什么都不求,我便要了你的命好了。我想,你该也不会反对吧。”
翠峰骆驼行不多时,就停住了,塌腰把我撂到地上。听脚步声,又有一个神仙过来。仙姑对他说:“就是这个了,一会儿帮忙把他藏在无官大鹏鸟身上,别让别的神仙发现了。”
“奶娘请放心。”那个神仙说完,就把我扛了起来。我憋在布条里,发不出大的声音,只能通过布条间的缝隙,见到一双壮腿走在铺满贝壳的宫廷小径上。从前,我住在海边的时候,每天都要收集贝壳上交宫廷,它们可能就在路面上嵌着。贝壳的纹路里,记录着过去的故事,要在恰当的海浪中才能发出声音,如今它们匍匐在干巴巴的道路上,都成了可怜的哑巴。
扛着我的神仙走到小径尽头,抬脚踹开一扇门,里面传出清晰的乐响。我似乎被送到了典礼的后台。
我听到旁边传来扑扑楞楞的声响,费力地扭转身体去看,只见一只巨大的鹏鸟正在扑动着羽翼,肥壮的爪子不安地动来动去,它的脚趾有我的手臂粗。只是这鹏鸟的头部只有白乎乎的一团,没耳朵也没眼睛,连喙都没有,像被兜头扣了一只白面口袋。
扛我的那个神仙找来一条绳子,又把我抓起来,塞进鹏鸟大腿根的绒羽之中。鹏鸟被这举止冒犯了,不停跺着爪子,终于还是没甩脱,让我像一只沙袋,负担在了它的腿上,隐匿在白花花的绒羽之中。
那个神仙离开了。只剩下大鹏鸟和我。前台的乐响停下来,在一片恭迎声音中,有个苍老的声音开始讲话:
“承蒙天恩与各位的努力,本君得以在今日看到如此净化的仙人国。最后一个妖怪——魔昂也已经被白眉与沧海大鱼联手收服。本君原想留魔昂在仙都中,让仙都的灵气将他的粗野日渐打磨收敛,无奈他根本不感念好意。于是,本君只好决定用无官鹏鸟将他送离仙人国,送往那昼夜不分的混沌地带,想来那些荒蛮的土地倒也与他相配。”
“仙君圣明!”
“今日,总算结了一件大事。本君在位已久,原想着要为仙人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