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看清那人的面貌,就听见他急切地叫嚷着:“姐!丹秋姐姐!”男子高大的身躯挡在执废身前,投下一大片阴影,待他靠得近些了,执废才看清了他的长相。
男子年约二十五六,一身黑色紧身劲装,衣料下绷着结实的肌肉,面貌清秀,五官端正,有点书香世家的文墨风味,又带点江湖游侠的洒脱不羁,薄唇微微泛白,胸口因情绪激动而起伏剧烈,一双精神的杏眼满带喜悦地看着他。
相较于男子的热切,执废却只有深深的不明就里。
……不是戎篱刺客吗?
“怎么啦,不认得我了?姐姐,我是丹鹤啊!”男子急得差点要伸手去摇醒对方,可一见那单薄的身躯,又面色不忍。
“可是……”执废不太好意思地打断对方,“我不认识你啊……”
而且,我也不是女的,执废心想。
真不知道那人是个什么眼神,要劫人也不看清楚一点。
只见那人猛地吸了一口气,扑到执废身前,两手毫不客气抓起执废,一时用手捏着执废的脸,眉、眼、鼻、唇细细摩挲一遍,仿佛在确认与回忆中的那张脸相差多少,一手移到执废的脖颈摸到小小的硬核,最后不甘心地咬着唇闭上眼,吼了句“得罪了!”两手就覆上了执废的胸口……
于是那名叫丹鹤的男子之后就一直颓败地坐在马车里,表情那叫一个郁闷。
执废看着将脸埋在手掌里的丹鹤,犹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当时是有些想离开那是非之地的,但执废也没想到他竟然是这么戏剧性地离开了皇宫。
不过,周国失踪了太子可不是一件小事。
大概皇宫里会乱作一团,殷无遥也会动员禁卫军的吧,执废还有想要做的事,还要想要保护的人,江左七策只是一个开头,上位者的一个决策可以左右无数人的生死,能利用这个位置救更多的人,比起个人的努力,要有效得多。
有效?
想到这个词,就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那位讲求效率和手腕厉害的帝王。
不经意间,和帝王接触的时间多了,执废的某些观念也潜移默化着。
自己突然被劫走,不知那帝王是什么反应呢,反正是一个好用的棋子,就算丢了也有别人可以顶上吧,执废恹恹地想。
执废看了看身边的男子,虽然有点莫名其妙地被他劫持了,后脑勺还隐隐作痛,但他是为了救他姐姐,倒也情有可原。
趁现在天色还早,回去的话局面应该还不会很混乱。
小心翼翼地靠近他,执废斟酌了一下语气,“那个,丹鹤……你能不能,让我回到宫里去?”
丹鹤从手掌中抬起头,斜了他一眼,微红的眼眶里蓄着悲痛,“回去?那种地方你还要回去干什么?”
执废苦笑,可是,正如母妃说的,不留在那里,又能去那里呢,原本对于他而言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好不容易那个地发对执废而言有了一些意义,“我是太子……”
不是没有质疑过那份意义对自己而言的重要性,尽管这是在殷无遥的软硬兼施与有意无意的刺激下产生的,让他意识到自己并没有自保与保护他人的能力,命悬一线之时,不是没有害怕过,不是没有彷徨过。
可除了这一点意义,他再找不到任何支持下去的理由了。
权力是很可怕的东西,他有一种秘魔之力,让陷入其中的人,不管是自愿的,还是被动的,都无法置身事外。
猜测、疑惑、不甘、震惊、讶异……最终定格在愤怒上。
丹鹤瞪大了眼睛睨着他,牙关紧咬,每一个字都用了十分的力像是从齿缝间咬出来的,“你是太子?殷执废?”
说着细细地又看了看执废的脸,那双桃花眼流露的神情触碰到丹鹤内心深处最软弱的角落。
双手扣在执废肩膀上,手指都差点要插到肉里,执废吃痛地哼了一声,抗拒地挥动着手臂,可是无论如何反抗,那双铁钩一般的手牢牢地扣着,纹丝不动。
执废盯着丹鹤变得有些疯狂的眼睛,心下有些骇,他动了动唇,可没过多久脖子就被丹鹤的其中一只手捏着,大动脉的搏动感觉异常清晰,喉咙深处难过地溢出几声呻、吟,可丹鹤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就是你啊……姐姐和那个男人生的小白眼狼!”
执废勉强撑起眼皮,缺氧的痛苦折磨着他,憋红了的脸青筋浮现,一手死死巴着丹鹤的手做着垂死挣扎。
“姐姐在冷宫里受尽苦难,你却做了那逍遥的太子爷!老子今天要替天行道,杀了你这白眼狼!”
秋枫火红如焰,是她最喜欢的颜色,明艳而不造作,热情而不狂妄。
从来没有听她提起过自己的名字,执废也不知道她尘封在内心深处的往事,原来母妃的名字是这样好听,丹秋丹秋,蕙质兰心。
可惜,以后怕是没有法再吃到母妃做的菜肴,听到她温婉的声音。
人在临死的时候往往能突破很多东西,比如里的主人公会在死亡的恐惧下参透某本武学秘籍,执废虽然没有那种能力,却也在窒息头昏的时候,想明白了很多。
因为死亡的脚步离他如此之近,他甚至能听到自己渐渐微弱下来的心跳声。
全世界都仿佛安静了下来。
全身心的只剩下一个念头:他要活下去!
这个念头在脑中只一闪而过,执废却像是得了某种力量,剧烈地反抗了起来,挣松了丹鹤的钳制,张口就咬在那有力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