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两人谁都没有说,但他知道,妈妈已经和爸爸离婚了。离婚的意思就是再也没有三个人一起吃饭的机会、洗手间的洗漱台上不会有三个杯子、晚上怕黑的时候偷偷爬上父母的床,有一边一定是空荡荡的。在他们吵架的时候,方栩文在房间里听见过妈妈说要重新找一个不会忙事业到抛妻弃子的男人。她走的那天蹲下来抱着他,在他脸颊上亲吻,眼泪滚烫,仿佛那一刻突然忘记自己也是弃子的母亲。
所以现在世界上只剩下爸爸可以依靠,可爸爸也走了。他的新同桌好高,周围全是陌生人。他很害怕。
眼睛里正在起雾,他于是低下头去忍眼泪。爸爸讨厌喜欢哭的小孩,以前学校的同学也会因为他落泪嘲笑他不像男孩子。老师已经在讲台上上课了,没有人注意到这里。他悄悄吸了吸鼻子,心里想:“我以后是自己一个人了,要勇敢。”
总是这样的,总是只有自己一个人。他快对这句自我安慰免疫了。他那时候还小,以为人生至苦不过如此。
这时一双手推过来一瓶牛奶,方栩文泪眼朦胧地看过去,戚山明笑着,两个酒窝很好看。“你好白,”他说,“一定很喜欢喝牛奶。别哭啦,也别害怕。这个给你。”
方栩文盯着那瓶牛奶,没有接。戚山明趴在桌子上又把瓶子往前推了推,眯着眼睛笑,两个酒窝深深地挂在脸上。方栩文伸手抹了一把眼睛,有点哽咽地说:“谢谢你,但不用了,请你留着喝吧。”
戚山明有点疑惑:“你不喜欢喝牛奶?那你为什么这么白?”
“我、我喜欢的,我喜欢喝牛奶。”方栩文连忙说,“我白是因为像我妈妈。”
“那就给你喝嘛,拜托啦,我好讨厌喝牛奶的。”戚山明合掌求他,“我妈每天都要检查我有没有喝,可我喝了肚子很难受的。可怜下我嘛。”
方栩文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思索了一下,怯怯开口:“你是乳糖不耐吗?”
“什么?”
“就是……就是不能喝牛奶,喝了牛奶身体马上要不舒服的。”
戚山明很激动地轻轻拍了一下大腿:“对!你好厉害,这是个病吗?”
“算是吧。”方栩文说,迟疑地看了眼那瓶牛奶,挪到自己的桌子上,“那我帮你喝掉好了。”
“明天的也可以吗?”戚山明把头凑得很近,可怜巴巴地从下往上看着他,“拜托啦,你真的好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