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玉扭头又想跑,刀客身形微动,直接将人甩在了地上拿袋子一套,三下五除二利落地扎紧了。刀客将手指压在舌头底下,用力吹了一声长哨。
路尽头一辆四轮马车应声而来,刀客将地上的麻袋拎起来,在马车驰过去的那一瞬间甩手扔了上去,一声重重的闷哼声那袋子一下子没了动静,马夫伸脚就将麻袋利落地踹进了马车,扭回头对着那刀客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
那刀客负手立着,面巾之下的脸似乎是笑了笑,随即一行人转身消失在咸阳街头,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
宫室里胡亥正随意地靠在窗户边,手里捏着支笔,案上压了一块空白细绢布。细腻阳光细细勾勒着他的脸,他正盯着那笔尖即将垂下的墨,就在墨滴砸在雪白丝绢上的那一瞬间,宫殿的大门忽然被轻轻敲响了。胡亥缓缓回头望去。
秀气小巧的院落里栽了几株海棠花,沁绿的青石板一路铺到阶前,被关了两天一夜的少女缩在角落里昏睡,狭小的屋子窗户被钉死犹如黑夜一样昏暗。胡亥伸手轻轻推开了门,微微侧头看了眼里面的昏暗景象,角落里的少女像是惊醒般猛地抬手遮住了眼挡住突如其来的亮光。
胡亥抬脚走进去,“把门关上。”他吩咐了一句。
饿了许久的熊玉这才放下手,抬头看着胡亥。室内昏暗,披着件黑色披风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的少年立在她面前,袖口隐隐约约有殷红色。“你是谁?”她张口问道,随即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胡亥随手从桌上拿起杯盏给她倒了杯水,伸手递过去。
熊玉一脸警惕地盯着他,迟迟未去伸手接。胡亥端着杯子的手一动未动,半晌他拂袖蹲在她面前,“你是熊玉?”胡亥淡漠问道。
话音刚落,一只手猛地伸出来抓住胡亥的兜帽狠狠一掀。下一刻熊玉的视线就怔住了。那是一名极为清俊的少年,眉宇疏朗,神色淡漠,少年正垂眸清冷地望着她,有一瞬间熊玉几乎能感觉到那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的微凉触觉。她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人,就像是刚从画里分花拂柳走出来一样,那清冷的样子真的是好看极了。
胡亥望着少女近在咫尺的脸,心下了然,纵然是他也看得出来,这少女的长相和赵太后已经远不止是神似了。他伸手将那杯盏轻轻放在少女的手心,看着她的脸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你,你是谁啊?”熊玉握着那薄壁杯盏,微微仰头看着胡亥一瞬不瞬,“你快放我出去,我父君若是知道你们把我关起来,他一定会杀了你们所有人。”
胡亥垂眸看着熊玉,问道:“你父君待你很好?”
“那是自然。”熊玉眸子立刻亮了一瞬,“我是他唯一的女儿,他自然是待我最好。”
“那他为什么把你关了十八年?”
“郢陈地处楚秦边境,盗匪横行,时有秦人与楚人为乱,父君担心我的安危所以不让我出门,这怎么是关呢?”熊玉忽然涨红了脸争辩道,似乎对胡亥的说法非常不平,她不知道外人眼中的昌平君是怎样的,她只知道她父君是真心疼爱她,于是自然尽全力维护他。
胡亥倒是也没诧异,这些林林总总的线索摆在他面前,他差不多也能猜出个大概,昌平君对熊玉的溺爱倒真不是装的。胡亥望着眼前这个十八年来第一次出门的昌平君嫡女,的确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女样子,看来熊启这些年将熊玉保护得的确是极好。这一次若不是熊玉自己也有心避开侍卫往外溜,他的人绝对没有机会接触到熊玉,恐怕也只有熊玉才会天真地觉得她是凭着自己的机灵才溜出来的。此时此刻,熊启那儿都已经快掀咸阳地皮了。
胡亥正思索着,熊玉忽然伸手拽了下他的袖子,“你若是放了我,我会和父君求情放过你的,你把我放了好吗?”熊玉望着胡亥,眼中的焦急与紧张一览无余。
胡亥望着她,那双眸子里全是真诚,丝毫不见算计与阴毒,常年待在高楼之中远离人世的少女心地其实很善良。
不知过了多久,胡亥忽然伸出手朝着熊玉的脸而去,袖中露出半道匕首的寒芒,熊玉尚来不及尖叫便猛地闭上了眼,耳边传来一道布帛割裂声。
胡亥收了匕首,伸手捞过斩下的乌黑长发,起身离开。
他身后缩在角落里少女颤抖着睁开眼,伸手摸了下自己的头发,所有头发齐肩斩断,碧玉的簪子摔碎在地上。她怔了片刻,猛地抱住膝盖松了一大口气,像是生死间刚走了一遭般大口喘着气。
门外海棠树下,胡亥将头发装入檀盒,轻轻一声响合上了盖子。他扭头看向那下人道:“把盒子扔在熊启府邸大门处。”
“是。”那下人恭恭敬敬地接了盒子。
胡亥回头望了那重新被锁死的屋子,对着下人淡淡道:“给她送点吃的。”
“是,殿下。”
胡亥收了视线,转身往庭院外走。步上咸阳城中大道的那一瞬间,胡亥随意地望了眼沿途的碧桃花树,灼灼颜色如阵云,他的眼神忽然温柔了一瞬。他从小就知道自己身上戾气极重,没想到这些年在那人身边待得久了,竟也是潜移默化学了些他的温和脾性。
……
秦王宫一角。
昏暗潮湿的宫室里,熊启负手立在荒芜庭院中,满墙野生的蔓草疯长了许多年,如今春来一片郁郁青色。他仰头看着那青色宫墙,眼前浮现出许多桩陈年的旧事。他的思绪正在飘移,身后